“可你真的怕么?”谢道韫似有所悟,觉得学子这副作态有些好笑,“你可一点没有怕的样子啊!”
“是么?先生定是看错了!品状下品,当不了官,英连可怕得很啊!”学子耸了耸肩,一副又无奈又慵懒的样子,随意向着身后的学子问道,“我说得可对?”
“英,英连兄……”赵德正的面色一下子僵住了,他下意识看向祝英怜的侧脸,见她笑得如若春晓之花,不禁咽了咽口水,他记得上次大家要求换房,祝英怜也是这么笑的。
“对,很、很对!”刘亦东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知道应和了。
后面的学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谢道韫出身陈郡谢氏这个绝世望族,身后还有谢安这座大山,他们刚才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闹事!更何况谢道韫如今是他们的夫子,可以品评他们的品状,若是她给他们品评个下等,他们就别想做官了!
而不落痕迹提醒他们的祝英怜,在他们心中的威严越发深重。
“罢了!先生不信便不信便是,我就当真不怕好了!”见身后的一众学子,已经一个个醒悟了过来,她当即状似无奈笑道,“不过我也总不能被马文才牵着鼻子走,他说走就走,这可丢面子了!”
这学子当真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每个字眼都别有深意,字字都有文章可做。而且啊,装模作样很是厉害,口才心机样样不少。
“马文才说走的人才是男子!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我以为留下来的,却是大丈夫!”祝英怜抚掌而叹,桃花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没人看见,“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唯才是举!先生若是有才!即便是为男子,我们也愿听女子一言!好学得经韬满腹,为官为相!如此,听女子一言又何妨?”
一时风烟俱静,良久之后,一个个学子满脸诚恳的开口,毫无之前的杂念情感,有的只是一颗向学之心。
“谢先生有大才,我等愿听先生教诲!”
“请先生讲课!”
“愿听先生教诲!”
“请先生教导!”
他们来尼山是为求一个坦荡的前程,如此受委屈又如何?只要学得才华满腹,来光宗耀祖便好!为何还要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呢?
“好!若是你们愿意学!我便愿意教!”见学子们一个个转变的态度谢道韫如何不惊喜,连连点头道。
“九哥!”祝英台有些感动地看向祝英怜,而祝英怜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英台,先生要上课了!”
让学子坐下之后,谢道韫又开始上课,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惊讶那祝英连的手段。
祝英怜先是转移了众人的关注,反去反问她,又在似真似假的害怕中点出若是罢课的危害,之后为了安抚众学子的心情,在嬉笑怒骂中点出这么做的好处又不露痕迹的夸奖了他们一番,安抚了众人,使他们心里不生出怨气。
这真叫人诧异,分明是小小年纪却想得如此之多。
――另一边
听着学堂里重新传来的读书声,马文才的手死死攥住,脸色阴沉得可怕。
“文,文才兄!”见到这副模样的马文才,秦京生不由得心里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但还是强忍住迎了上去。
“祝英连,没出来?”马文才冷冷一笑,偏过头问道。分明是疑问句,到他口中却成了肯定句。
“是的,以祝英连为首的另外一半学子也没出来。”秦京生见马文才越来越冰冷的神色,有些恐惧地回答。心中已经哭爹叫娘了,盼着去茅房的的王蓝田能早回来。马文才的火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承受好。
“很好……”马文才并没有雷霆大怒,反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这实在让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只有那双明灭不定的凤眸,让人感觉到他好像有什么不怀好意打算……
他轻扬起头,唇边绽开一丝邪气的微笑,祝英连,真没想到你会站在谢道韫那边……
莫名,他心中涌起一丝不甘,一丝委屈,一丝不服!
谢道韫,咱们走着瞧!
☆、何为大丈夫 中
“山伯,你在想什么呢?”结束了一天课业的祝英台活动了一下筋骨,看见一边的梁山伯皱着眉思索的模样,不由凑过去拍了一下梁山伯的肩膀,笑呵呵道。
“哎呀,英台!”陷入沉思的梁山伯明显被祝英台给吓了一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在想,如何让马文才他们回来上课!”
“也是!他们老不来上课,书院也要乱成一团了!”祝英台赞同地点了点头,皱眉想了想,觉得很是为难,对马文才这种自主性很强,认死理的人毫无办法,“可马文才这人恐怕不会听劝的,我们总不可能把他逼回来吧!”
“逼?对了!”梁山伯的双眸一亮,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下子按住祝英台的双肩直道,“英台!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
“啪!啪!”
清风掠影,一柄玉扇也在此刻敲在了梁山伯捏祝英台双肩的手上,疼得梁山伯松了手。
“山伯,不要太激动了!你伤到英台了!”少年收敛了平日的笑容,冷淡开口。一边把祝英台往后扯了扯,一副护崽子的样子。
“抱歉!抱歉!英连兄!对不起英台!”梁山伯没有感觉到少年冷淡的态度,连忙道了歉。
“英连,山伯也不是故意的!”荀巨伯连忙帮忙说话。
虽说他们几人经常凑在一起,可除了梁山伯自己,他们都心知肚明,对于英台和荀巨伯,祝英连是真不见外。对于梁山伯的态度,祝英连表现的很冷淡,因为英台才会偶尔同他说几句。
祝英台和祝英连本是亲兄弟自然亲近。但就算这两人是亲兄弟,交友圈也是不同的。
祝英台除自家九哥外,关系最好的是梁山伯,然后只有荀巨伯还算好友,至于小蕙,刘亦东,和赵德正只能算亲近,其他人只是泛泛之交。
而祝英怜的朋友圈可比祝英台广多了!至交有一个荀巨伯!好友有赵德正,刘亦东,亲近的小蕙,苏安,还有其他一众学子,除了亲近马文才的,她都可以说上几句,一起玩上。
至于梁山伯在她眼中不过一个地位比较特别,需要捏拿分寸的同窗。如果不是祝英台,祝英怜估计不怎么会去与他交好,反而会去很欣赏她的死对头,马文才马公子。
一切,都是为了英台。
“我没事,山伯不用道歉!九哥就是太紧张了!”毫无所觉的祝英台一面亳不在意的拉开祝英怜的手,一面冲着梁山伯笑得春光灿烂,“山伯,你说你想到了什么?”
祝英怜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看见这画面美好,莫名有一丝受伤……
英台……长大了呢……
“什么办法!”荀巨伯好奇地凑了过来。
“就是让马文才回来乖乖上课的办法!”祝英台笑得一脸骄傲,好似办法是自己想出来的。
祝英怜复杂地看了一眼祝英台,心头有些空落,从小依赖自己的妹妹,好像已经要找到新的可依赖的人了,不需要她了……唉……
几曾何时,祝英台也像现在一样,笑得骄傲,像个小孔雀,站在祝英怜身边,“果然,九姐最厉害了!”
祝英怜在出神,刘亦东和赵德正可没出神。
“让马文才回来上课?”刘亦东现下心里对梁山伯观感很不好,他和梁山伯关系并不算是很亲近,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怎么可能!梁山伯你在异想天开吧!”
毫不可客气的嘲笑。
“对啊!让马文才自己来上课,怎么可能!”赵德正虽说也是不满,但较刘亦东的肆无忌惮,还是缓和了语气,不想搞得太僵。
祝英台平日和他俩也算亲近,可听见他俩这么说梁山伯,有些气到了,“怎么不可能!山伯,说说你的计策!”
“嗯!”见祝英台急了,梁山伯也不卖关子,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们可以把马文才罢课的事告诉书院的女工们,请她们帮忙!”
“怎么个帮法!”荀巨伯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祝英台倒是和梁山伯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梁山伯的意思,“书院里做饭,洗衣,治病,烧水,打扫,哪样不是靠的女人,若是她们听到马文才他们瞧不起女人,都不帮他们打扫做饭!那马文才不就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