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厉害!如果不是槿榆和如云来找我,你打算就这么忍到死吗?!”
夏瑾怀眸光凝在她脸上,眸中笑意点点,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怒容满面。
凌清漪瞪他:“别这样看着我,等你的蛊毒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六伯动作也快,已经将所需之物都送了来,堂秉文几人将他们两个团团围着,个个神色凝重。
凌清漪刚掀起袖子,夏瑾怀便看见了那手腕上面横着的两道疤痕,神色顿时变了。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凌清漪看他目光在疤痕上流连,哼了哼,“少来,是难看了些,可比起你的那些,已经好很多了。”
夏瑾怀沉默了半晌,涩然道:“来吧。”
掌心
夏瑾怀的状况并不算好很多,只是他的忍耐力比起沈川尧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如今凌清漪在身边,便是受些痛楚,看他的样子,大概也是甘之如饴的。进展很快,等到包扎伤口的时候,堂秉文和隐竹便退出了房间,堂秉文本欲去看看龙槿榆那边的情况,被隐竹拦住了。
隐竹道:“干什么去?”
堂秉文不解:“龙姑娘她……”
“行了你还是跟我来吧!”
“我……”
隐竹不由分说,一路拉着他到院子里一处亭下桌边坐了,边给他倒茶,边白了他一眼,“那点小伤能有什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解风情的?”
堂秉文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皱了皱眉:“你是说,如云他……”
隐竹点头:“总算反应过来了,现在这个情势,就让他们借着治伤的名义好好单独相处相处吧,咱们不要去打扰。”
堂秉文微微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似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有,”堂秉文淡笑摇头,“只是觉得,你似乎很关心龙姑娘的事。”
隐竹顿了顿,看着他:“那当然了,我们可是一见如故,而且她几次三番出手救你,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得的。”
堂秉文有些发怔,半晌放下茶杯,掌心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
不仅是那两位可以借机单独相处一会儿,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呢?这半年匆匆过去,什么都变了,好在,他们在还在彼此身边。
“咳咳!”
郎永夜实在是不想打扰他们的,咳嗽声里都带着无奈。
堂秉文回头一眼,顿时神色亮了起来。
“五叔!”
五叔已是两鬓斑白了,见到自家少主,还未言语,已从嗓子里哽咽了,“公,公子!”
“五叔!”堂秉文飞快迎上去扶住了这将要躬身的堂府老管家,胸膛抑制不住起伏了几下,“太好了!见到你太好了!母亲呢?大家都怎么样了?”
“都好!都好!”五叔含泪说,“夫人在如云楼一切都好,只是,只是万分挂念公子,现在听说公子没事,身上的蛊毒也解了,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呢!”
郎永夜上前:“堂公子放宽心,堂老夫人委实放心不下,才让老管家走这一趟的,只是这里毕竟不比如云楼安全,你们有什么话便快些说,过了午后,我再送老管家回去。”
堂秉文连连点头,“好,多谢。”
郎永夜又完成了一桩差事,本想去看看自家公子什么情况了,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已经扰了一对,可不能再扰了那一对。
只是这一对并非如众人想的那样,珍惜这么好不容易的单独相处的时机,推心置腹长谈一番,龙槿榆看花如云久久都未曾开口,终于道:
“你打算,这么握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花如云指尖一颤,但还是没松开。
龙槿榆见他这样,不由低低笑了一笑。
这一笑,在花如云看来,便是有千百意味了。
龙槿榆并非惯来冷漠之人,相反,她遇事果决,需要她出手之处从不曾有过犹豫,这份助人之心难能可贵,虽然少言,可正因为如此,偶有笑颜之时,便可令万物失色。
更不用说,是在此刻,他们两手相触,无人在侧的此刻。
不容他更往下想,龙槿榆轻轻抽出了自己手。
花如云一愣。
下一刻,龙槿榆将自己的掌心与他的掌心,贴在了一起。
“听说,当你和一个人这样掌心贴在一起的时
候,他就不能对你说谎话,”龙槿榆轻轻动了动手掌,抬眸看他,“以后,你有话想和我说的时候,我们就用这个方法好不好?”
花如云心中大震,全然怔了,“槿榆……”
龙槿榆倾身靠近了一些,“你还没有告诉过我,那个时候,清漪公主有夏公子,堂公子有隐竹,你呢?”
花如云一时觉得嗓子干了,不由自主动了动喉结,双眸却睁得更大,想他近三十年在外界女子眼中那样高不可攀,不想有朝一日,竟也会落入如此境地。
“你这是,在问我的过去?”
“嗯,”龙槿榆点头,“我不问,不也没人告诉我么。”
“我告诉你,”花如云脱口而出,“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
龙槿榆浅浅扬唇,掌心与他紧触,“好,那你可以说了。”
他哪有什么过去!活了二十八年,眼见夏瑾怀与凌清漪青梅竹马两心相知,堂秉文也能在年少便识得一知己,并且不惜代价排除万难与他相守,他这个京城三公子当中最俊逸潇洒的一位江湖公子,身边却连个红颜知己添香佳人的影子也没有!
花如云微微出了口气,缓缓道:“没有,什么也没有,我父母早逝,自小随姑母长大,小时候常在外四处漂泊,后来我们在京城长住,姑母成婚后我便在如云楼深居,除了秉文他们几人,极少与外人接触,后来姑母病逝,清漪离京,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龙槿榆想了想,“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因为柴衡?”
“不是,”花如云摇头,“瑾怀的姑母夏夫人自幼行走江湖,与我姑母交好,她也是清漪当年的师父。”
“你姑母,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花如云眸光微暗,“柴霆五岁那年。”
龙槿榆渐渐问到了她想说的话,“那么小的孩子,到了今日还能帮我们,其实柴霆并不像他父亲那样,而且你们都信他,之所以对他冷言冷语,大约是不愿意让他为难,可是黑白与孝义终究难两全,他必须要选择到底站在哪一边。而你早在一开始就选好了自己的路,如云楼是庇佑为善之地,在我看来,无人比你更正直、善良,比你更好。”
花如云与她对视,听她这样说,仿佛比一切肺腑之言更为恳切,她不必以情言明心声,就能看穿他心底所想,多年以来,他奔走作为,可仍是至交离散,私情大义无一保全,有时细想,似乎也不知有何意义。
“如云哥,”龙槿榆没有征兆地改了口,“我答应过师兄,在京城的事情结束之前会一直在他身边的,我说到做到,但是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等到那时,我希望可以依旧和你在一起。”她动了动手掌,“就像现在这样。”
旖旎
夏瑾怀终于喝完了那碗浓稠而苦得令人睁不开眼的汤药。
凌清漪冷眼旁观,眼神片刻不离,像是若他敢犹豫半刻她便会立刻上去给他捏着嘴直灌进喉咙里——总归这里没有旁人。
放下药碗,忍过那股药劲,夏瑾怀终于敢直视面前的人,“阿漪。”
“府里的人你是什么时候遣散的?”
夏府曾是整个京城最光耀的府宅,即便是在曾经威震四方的夏经霜将军过世后,因为有夏瑾怀在,仍是屹立如初。因着先人盛名也罢,因着夏瑾怀年少掌宫禁卫军之权,且是先帝瞩意的佳婿人选,或是因着清漪公主隐有掌权之意也好,便是主家轻易不待客,夏府依旧有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可眼看现在,踏入夏府之后直至此刻,凌清漪见到的人都寥寥可数,更不必谈其他。
“有几年了,你不必在意,不过是些身外之事,有六伯他们几个在就足够了。”
凌清漪别开脸,道:“倒不是在意那些,我只是觉得……这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令我熟悉了。”
“所以你才要回宫一趟?”
凌清漪有些嘲讽地一笑置之:“说起来你大概会觉得我太天真,我真是想回去看看的,”她说着看向他的双目,四目当中,渐渐有一层水光隐约,“还好,总算见到了那么一两样东西,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