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孙家的人又即将远离他的生活了,他还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少了什么呢?也许是他心中的那丝奢望彻底破灭了吧。秦国音几次想打断孙绣莹那忙碌的身形,又欲言又止。
“世叔父是不是有什么临别赠言要说呢?”
孙绣莹抱着双臂,歪着头问,试图从秦国音的脸上解读出他的心中所想。
“这个‘老男人’心地善良、相貌堂堂,脸上岁月的痕迹也很淡。其实,他挺适合做一位忘年交的,以他的阅历和秉性也不至于对自己拒绝了他而耿耿于怀吧?”
孙绣莹眨着眼,在心中猜想。
“倒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做了数日的邻居,此番你们突然走了,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秦国音被注视的有些心慌,本来盘算好的依依不舍的赠言,这会儿却全都消失在喉咙深处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过去的数十年,贵府与我家也不曾是邻居,您只当是又回到了过去。况且,这宅子本就是世叔父您的,此番我们离开了,也能物归原主了。”
其实,孙绣莹的心中还是挺感激的。
秦国音这个人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好歹是善良的人,也不藏什么心机,做事也讲道理。他本也有飞扬跋扈的资本,为人却这样平易近人,也实属难得。
不管怎么说,孙绣莹从心底感激他。
若是没有他,这趟京师之行,他们孙家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小康”生活了。
“绣莹,你快点进去帮着收拾东西,必须早点离开,防止晚来风雨。”
孙归野从房中走了出来,用手遮在眼前,看了看天空。以他的经验,这闷热的天气说来一阵风雨便是雷暴风行啊。
“遵命!”
孙绣莹瞅了她阿爹一眼,这老头不管什么时候,在家总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除了动嘴,很少动手,跟缺少温柔。
由于急着搬家,她这会儿也没闲心去气她阿爹,她一溜烟跑回房中去了。
“离原兄!”
秦国音作揖。
“雅乐兄!老夫蒙贤弟相助,得以进城,叨扰了大半载。唉,无奈老夫时运不济,乃朽木不可雕也,就此告辞了。”
孙归野深施了一礼。
“唉,不提也罢,本想着——”
秦国音唉声叹气:“也许一切都有天意,望兄保重。”
“性本爱山丘,羁鸟恋旧林,徘徊丘垄间,喜看枯枝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孙归野早已彻底想通了。人生短暂,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
两个老男人在那长吁短叹,感叹造化弄人,命运不可违的间隙,孙绣莹带着老娘和兄长,已经把大包小包全部搬到了门口的马车上。
“阿爹,该走了!”
孙绣莹对京城没有一点留恋,只觉得有些窝囊。进城的这些日子,她经历的那些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畅快和值得炫耀的。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朝来风雨晚来风,这半载的命运太憋屈。
“告辞!”
孙归野挥老泪告别。
“慢走!”
秦国音强挤出笑容,挥手。
“再见了,秦世叔!他日,您再进山中游玩,不妨去到我家来喝口茶。”
笼罩在孙佩玖心头多日的阴云终于散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让他徒留伤心的地方。
“慢着!”
秦国音追着车子,欣喜问:“你们还回原来的家?”
“可能吧,暂时也无其他地方可去啊,总不能露宿山野中吧?”
孙绣莹开始怀念起山中的家了,不管怎么样,那里好歹是个可以睡安稳觉的地方。
“如此甚好!不愁找不到你们了,慢走!”
秦国音的心中挺欣慰。若来日,他也归隐了,两家岂不是又可以成邻居了?
……
街市上人来人往,马车行走的并不快,车和车夫都是秦国音家的。
孙绣莹没有坐进车里,车里堆满了行李,又挤着三个人,她若是再挤进去便是四个人。
她可不喜欢那种拥挤憋闷的感觉,因此她坐在车外头,双腿还耷拉在车辕下。
马车行进中,有一丝丝的清风拂面,孙绣莹的的心情很愉悦。
街市的景象尽收在眼底,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商品丰富的铺子正在逐渐远离她的生活,孙绣莹感觉有些可惜,但并不是十分留恋。跟性命比起来,一切繁华都是身外之物。
逐春风,踏草浪,感受大自然的灵气,纵然是粗衣淡食,也是另一种快乐。
当马车顺顺当当地出了城,孙绣莹换了一个坐姿,正想大喊一声:“别了,古老的洛阳城!”
“吁——吁——”
车夫突然勒停了马。
猛然的停顿,让孙绣莹身心不稳,差点从车上掉到地上,幸好她身手机灵才没有掉下马车。
“我说——”
孙绣莹坐稳身形,正想怒问是怎么回事。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眼前的气势给震住了。
七个人七匹马把不算宽的国道给堵的严严实实。
中间是一匹白马,司马贤坐在马背上,脸上浮着笑容。他那万事尽在掌握中的眼神,让孙绣莹知道麻烦又来了。
“怎么不走了?”
孙佩玖从车里探出脑袋,只看了一眼,他便缩了回去。
“这是要去哪儿啊?”
司马贤跳下马,倒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来到车前。
“普通小民的事情何需劳世子您过问?”
孙绣莹的眼神中蒙上桀骜不驯,她根本不想给这个司马贤好脸色看。
“原来是世子驾临,老夫有礼了。”
孙归野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冲司马贤躬身作揖道。
“还是孙公明事理,可惜啊,令爱却——”
司马贤盯着孙绣莹,一字一句问道:“你和令兄是庚辰年元月一日亥时出生的,是也不是?”
“不知道!”
孙绣莹语气不善,说的却是真话,她从来不关心自己的生辰,的确不知道。
“小老儿的一双儿女的确是庚辰年元月一日亥时出生的,不知道世子是何意?”
孙归野有些糊涂,这司马贤拦不住他们,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个?
“哈哈,这就好!昔日有一位高僧曾给本世子算过命,说本世子今生有两位贵人,需是庚辰年元月一日亥时出生的。现在看来,令爱和令郎就是我的贵人了。本世子怎么能让自己的贵人从眼前消失呢?”
“哼。”
孙绣莹的心中有些着急,暗自埋怨老父亲太实在。
不过,她倒是希望这司马贤是真的因为他所说的荒唐理由而前来拦截自己一家人的。虽说都是荒唐事,但是这个荒唐理由貌似比寻宝的那个要好一点。
“你们一定是没想到吧?本世子也没想到,小娘子原来就是那个贵人啊!”
司马贤凑到车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世子是吴孝王的世子?”
赵氏在儿子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尽管心中已经早已知道答案,她还是想亲耳听到。
“正是,家父乃是皇封的吴孝王。我是他老人家的嫡长子。”
“世子身份尊贵,我们小户人家的孩子怎能担当起‘贵人’二字?”
赵氏心中的起了急,她知道这司马贤是再次冲着女儿来的。
“夫人不必自卑,高僧说令爱和令郎是本世子的贵人,便是贵人!”
司马贤嘴角浮着得意的笑,他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会得到。
“你想如何?”
赵氏罕见地与外人说了这么多话。
“孙公和令郎精通笔墨文章可在我府中做一个执笔先生,至于夫人你和令爱,没事时陪着王后说说话,或者指挥绣工们做做针线,或者替本世子照看一下花花草草。总之,都是闲差事。哈哈,本世子是不忍心让‘贵人’做重活的。”
“呵呵,没想到堂堂的世子会相信僧道的鬼话。我家虽是普通百姓,但是目前还没有卖身做下人的打算。所以,请世子另寻他人做‘贵人’。这世间时时刻刻都有人出生,所以,庚辰年元月一日亥时出生的人又何止我们兄妹俩?”
孙绣莹跳下马车,拉住她阿爹:“阿爹,我们上车走吧,还请世子让你的人把道路让开。”
“哈哈,好啊!”
司马贤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