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她失踪的这几日,错过的东西太多了。
当日她只知诸位弟子被送去救治,内力全无,应该是为习练某种旁门左道的功夫所致。
而若如魔教所说,是为了“提点”他们,那楚蕴又说此事与魔教有关,岂非是他们自己揭自己的老底?
说不通啊。
她想不通,下面一大堆不知实情的人更加想不通。
正在此时,跪在地上的秦岳却突然有了动静,她眼看着他运转真气,大觉不妙,正要出手相阻,他已先发先至,猛地自断右臂!
随着众人的静默,骨骼碎裂的声音也陡然清晰起来。
一直默默无言的楚蕴此刻终于出言:“你这又是何必?”
秦岳仰头,铿锵有力道:“今日我且自断一臂,以悔我之过,向诸位表歉疚之情。”
这里面谁都知道,云君山练的是右手拳法,一套擒拿手威慑江湖,可如今他自断一臂,只怕今后都无法再使自家门派的功夫!
这里面虽有人不满,可大多见此一幕,都纷纷扼腕叹息。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一身本事,若连学那一身本事的资本都没有了,还要如何活下去?
唐灼芜对此深有体会,敬畏之意油然而生。
秦岳这一出下来,已经没人再多言,萧东林思量片刻,也匆匆散场。
再过片刻,唯有升月门之人还留在此处。
“师姐,方才我……我听说你内力全无,担心得紧……”
赵柔初嗫嚅着,凑过来。
唐灼芜瞥她一眼,冷然道:“多谢师妹关心。”
赵柔初见她如此,顿时急了:“师姐,那不是我故意要说的,都是有人告诉我的。”
第34章 滚吧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赵柔初伸手往后一拉,把她身后的甄眠带到前面来,说道:“甄师妹说她看出师姐没内力了,我才、才说的。”
她没有内力这件事,方才在大堂,只有萧东林特意注意了她一下,这个甄眠,看来也不像那么简单。
“是她教你说的?”
“没……没有,不是。”赵柔初紧紧攥着袖子,头低垂,望着鞋尖上的淡黄色绣花。
唐灼芜转身便走,“柔初,人不能总是为别人而活。”
赵柔初怔立在原地,猛然抬眼看她,眼里空荡荡的,似是被她那一句话给抽去精魂,只剩下一具行走的、小心翼翼的躯壳。
韩卿与见此,颇为心痛地安慰她几句,便又追着唐灼芜去了。
九歌山的后山,人烟寂寥,树影斜摇。
“唐师妹,”他叫住她,“等一等。”
她闻言停下步子,本是要来此处找人的,没想到韩卿与也跟了上来。
韩卿与从容地走上前,递过一卷书:“师叔祖让我交给你的。”
“多谢。”她接过书卷,见封皮上书曰心经。
随手翻过几页后,她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立在跟前,并不走。
韩卿与见她终于看向自己,启唇道:“涟……师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满面愁容,担心道:“方才我明明感受到,你已经内力全无,你这样又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貌似还轮不到你来管吧?韩师兄?”
“你真要如此绝情?”
“从来无情,哪来的绝情?”她转身欲走,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些事情。
韩卿与道:“你果真是不一样了,能告诉师兄为什么吗?”
“韩长老去哪了?”
“是因为我娘吗?”
“不是,你告诉我她去哪了。”
“你不与我说是何缘由,让我怎的告诉你?”
唐灼芜顿觉头痛,揉了揉额心,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半晌过后,她才郑重道:“师兄,师妹可要提醒你,韩长老,恐怕我们不能称之为长老了,我会与掌门禀明此事,只希望你提前有个准备。”
“我娘怎么了?”饶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韩卿与,此时也不得不担心起来。
“恐怕那不是师兄的亲娘,”她缓缓道,“十几日前,扬州城外,韩溶被我们发现,揭开面皮,现出真容,面相与你并不相似,年龄更是不符。”
她其实早就想过很多次,世界上怎会有韩溶这样的娘亲?要说她是为她儿子好,那又不是,细细究来,皆是为了自己罢了。
现如今可算是找到了缘由:她根本就不是韩卿与的亲娘。
韩卿与显然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个事实,双目通红,一言不发。
任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会太好过的吧?
唐灼芜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正要抬步便走,脚底一阵剧烈的震动,有一支带火的箭矢倏地插在她脚边。
二人反应极快,即刻便纵身而起,躲过随之而来的箭羽,回头看时,便见着方才站的地方已经插满了箭头。
放眼望去,前山浓烟密布,隐隐有人的嘶吼声。
出事了!
不消多说,便纷纷掠身过了火海,冲至前面,只见浓烟蔽日,火光满堂,数不清的人在其中挣扎。
唐灼芜轻身掠出门外,不多时便盯住不远处山头的依稀人影。
正要纵身过去,那些人影却自己出来了。
四人抬一台大轿,从天而降。
熟系的场面,她心中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火红的一抹艳影从轿子里面出现,第一眼,就锁定了她:“唐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她说话时阴阳怪气,自带妖娆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唐灼芜可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女人,知觉告诉她,每一次遇见这个女人都会出事,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道:“你近来可过得好?”
不等她回答,她便自问自答道:“定是过得不错的。”
“承蒙暗尊关爱,我近日好的紧。”她毫不示弱地讽刺回去。
“哦?是吗?那可是好极了,”她扭头看了看还在浓雾中的人,“你知道他们为何不能出来?”
唐灼芜只是看着她,并不答话。
她摇摇头,“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会让我想挖掉你的眼睛。”
“唯有你离我近些,才不会昏迷,你看看他们,啧啧……”
她连连啧啧,好笑地看着逃窜无门的众人。
“你想干什么?”唐灼芜瞪着她,手上的防备却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没什么,只是看见你们这里蛮热闹的,我来凑个热闹而已。”
不愧是林溪遇的亲妹子,连说话都是和他一个套路的,一样的无理任性,一样的教人讨厌,唐灼芜漠然收回目光,下一刻,手中流照便出鞘,剑光如天际白虹,划破浓重的烟雾,直指面前之人。
林月眠偏头,闪了过去:“你们还学会偷袭了?”
她本就没有真的想和她打一场,无非也就是试一试她,口中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谈何偷袭?”
“你不敢杀我吧?”唐灼芜语带挑衅地看着她,试图挑起她的怒气,进而从中获得什么。
林月眠先时的确是微有怒色,而后却扯开嗓子大笑:“你这么说,是想找死吗?”
“不过你且放心,我决不会让你早死。”
“你的眼睛,也不必要了。”
眼前一阵风过,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红衣飞扬,林月眠瞬间漂移至轿子里,安然离去。
与此同时,山上的雾气也开始消散,不多时,没头苍蝇似的人就已经清醒过来。
她恍若做了一场梦,梦的结局她无可避免,心中隐隐不安,她费尽心机,命运却好似在与她开一个玩笑,想要再次把她推到同样的轨道上。
让她黯然,让她苦,让她痛,最后孑然一身,投入阿修罗地狱。
她想起前世,倒在满目火红中,那是地狱般的光景,她苦苦挣扎,却终究无法幸免于难。
不,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细碎的日光照过来。
她攥紧了流照,快要把她割出血来。
有人跑过来,近了,却看清是谢逐川,她的眼睛像被浓雾给蒙住,开始模糊不清,耳边只依稀听到:“你师父去解忧山庄了!”
她眨眨眼,如五雷轰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还是被雷给劈焦了的浆糊。
再然后,她带着模糊不清的双眼,看着一片模糊的道路,依稀摸到一匹马,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跑出山门,策马狂奔。
师父去解忧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