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54)

女子白皙的脸庞顿时红肿起来,赫然十个红红的手指印。

姚月儿看清女子的脸庞,竟然不是叶殊?心下一阵大惊,她越发恼怒起来:“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拖到内务府去!”

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连忙冲上前去,拖起银珠僵硬的身体,盖在身上的淡金蟒袍滑落下来,也没有人敢去捡,也没有人敢去给她盖件衣服。

“走!快走!”两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拖着浑身赤.裸的银珠往外走着,猥亵的目光不时地上下逡巡着。

一路上走过白石御道,走过九转游廊,围在两旁的宫女太监们老老小小上上下下的无不指指点点,目光鄙夷,还有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银珠目光呆滞地往前走着,仿佛身边嘈杂的一切声响都与她无关,整个世界里只剩了一片黑漆漆的空洞,空洞洞的恐惧,那么惊慌,那么害怕。

忽然间银珠猛然大力地挣脱开来,直直往前冲去,南边是沉厚朱红的高高围墙,她直直地撞上去,额头碰撞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纤细的身子缓缓委顿在地,滑了下去,在厚重的宫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

叶殊赶来的时候,银珠已经断气了。内务府的人还没来,一群宫女太监们远远地看着小声议论纷纷。

“银珠,银珠!”叶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抚摸银珠满是鲜血的脸庞,两手颤得不听使唤。

她疯狂地脱下衣衫,盖在银珠身上,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剩沉闷的哀嚎在胸腔里嘶鸣。

紧紧把银珠抱在怀里,她终于忍不住嘶声长哭起来,那样悲惨的哭泣声,连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由得悲声叹息起来。

“是谁害了她?是谁?”叶殊声音嘶哑,转过头,满眼血红的泪光,颤着手指指着那一群围观的人,厉声喝道,“是不是你?还是你?”

宫女太监们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跪在最前面的那两个押送的小太监身体抖得像筛糠,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叶殊满面泪水,疯狂地大笑起来,手上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鲜血一滴一滴溅落。

清和赶来的时候,叶殊已经接近癫狂,她外面的衣服全都扒下来盖在银珠身上,正疯狂地扭打着一个小太监,一拳一拳砸上去,劈头盖脸拼命一般。

“叶殊!”清和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后几步,脱下袍子把她包起来。

叶殊听到清和的声音,脑海里最后一丝防线也崩溃了,嘶声捶打哭喊着:“我要银珠!你把银珠还给我!还给我!”

清和用力困住她挣扎的身形,默默看着躺在地上的银珠,细长的眉峰紧蹙起来,黑亮的眸子一片冰冷肃杀。

“银珠回来!银珠!”叶殊哭得两眼血红,瘦削的脸庞都扭曲变了形。

“叶殊!你冷静一点!”清和努力克制着怒火,沉声呵斥。

叶殊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大滴的泪水滚烫滚烫,一丝一丝的鲜血从嘴角渗出来。

天空中轰隆一声,一个闷雷炸裂开来,电光火石间,斗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落下来,积攒了多日的暴雨终于下下来了。

漫天大雨,咸咸的泪水流到口中,伴着咸咸的血腥的味道,叶殊怔怔地睁大眼睛,再哭不出一丝声响。

清和轻轻抱起银珠的尸体,带着叶殊一步一步走远,慢慢地离去了。

暴雨滂沱,大雨冲刷了带血的宫墙,血色消散,渐渐消失了最后一丝痕迹。

048

骤雨初歇,天光微亮。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萧王府后院,穿过了垒石假山、亭台楼榭的后花园,脚步轻轻上了澜汀轩二楼。

澜汀轩是萧王府后院的一处独立的小楼,四周围绕一片苍翠修竹,别有一番幽静,正面一池碧水,白玉栏杆,满园秀色,四季妩媚。不经修剪的细柳连延在白石小道两旁,层叠的假山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天然大石堆砌而成,棱角峥嵘洒脱,毫无斧凿之气。从二楼窗前望去,触目一片清新淡雅,恬静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萧王爷的书房,萧倾城极是喜欢在这里看书,一杯清茶一手书卷,往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黑衣人轻轻推开了门,果然看到萧倾城正斜倚在桌前,右手提着一只毛笔正在蘸着墨。

“属下该死!未能尽到职责,请王爷责罚!”萧洒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

萧倾城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写着字:“怎么了?”

“回王爷,叶殊小姐的丫鬟被太子宠幸过,然后撞墙死了,具体情况还未查明。宫里人多眼杂属下不方便出手,未能保护周全,请王爷责罚!”

“太子?”萧倾城眉峰微蹙,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不过是死了个小丫鬟,以后看紧点。”

“可是小姐很伤心。”萧洒默默低着头跪在地上。

萧倾城笔下一顿,微微抬起头来,冷白的面色一沉,放下笔站起身来:“走。”

“恩?”萧洒呆愣了一会。

“进宫。”

官道上一顶淡青色的缀锦轿子一路匆匆地往皇宫方向去,一骑快马从后面奔驰着前来超过了轿子打马直奔。

刘封心下火急火燎地挥着马鞭,没想到他刚离开了一日就出了这档子事,也顾不上看刚才那是哪家的轿子,有没有越了礼仪。

南边凌国战场上出事了,边关传回来的战函说是七殿下季文熙在战场上受了伤,昏迷不醒。刘封心下大惊,当即赶回军营探听消息,正准备向皇帝请命赶去前线支援。谁想到还没走银珠就出事了,想起平日里天天见的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真是感叹老天爷造化无常。

到了皇宫南门急急跃下马就朝里奔去,只见上曦宫朱红的大门半掩着,玉石台阶上散落着几片微黄的叶子,看上去一阵阵萧索。

刘封轻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平日里守门的、打扫的小太监们都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刘封心下一阵忐忑难安,殿下临走时着重嘱咐过他要好好照顾叶殊小姐,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心下一阵阵后怕,还好叶殊小姐没事,否则他就是有十个头也不够殿下砍的。

刚下过雨,细石的小路上坑坑洼洼地积着水,明晃晃地倒映着灰暗的天空。

叶殊默默地坐在廊檐下,膝上抱着两盆小小的仙人球,怔怔地发愣。那还是百花节时银珠从花市上一路抱回来的,一盆叫大毛,一盆叫二毛。银珠说,她比叶殊大,所以她的叫大毛,叶殊的叫二毛,两个人要比赛,看大毛和二毛谁先开出花来。大毛摆在银珠的窗台上,二毛摆在叶殊的窗台上,只是如今大毛还在,银珠却已经不在了。

银珠,你说话不算数。大毛还没开花,你怎么就走了?

叶殊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大毛,仙人球青青的毛茸茸的脑袋,兀自长得葱翠。

“小姐。”刘封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叶殊在发愣,默默站在一旁轻声道。

叶殊微微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刘封,眼帘一垂,又低下了头没有答话。

刘封心下愧疚万分,当下里单膝跪下:“小姐,是属下的错,没有保护好小姐和银珠姑娘,请小姐责罚!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小姐节哀。”

还是没有声响,刘封心下一阵沉重,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叶殊,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殿下在边关受伤昏迷的消息告诉她。

“不怪你。”正当刘封迟疑间,听到叶殊淡淡道,“你走吧。”

说完站起身来,抱着两盆峥嵘花默默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刘封眉头紧锁,静立了片刻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路上满是落叶,粘在湿湿的地面上,微微地泛黄。

“萧王爷?”刘封从上曦宫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萧倾城迎面走过来,心下不由得一阵惊讶,连忙低头行礼。

萧倾城默默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又松开来,毫不可察。

“文熙可有消息了?”萧倾城淡声问道。

“回王爷,殿下情况不明,不知是否醒来了,属下正要赶去南凌,”刘封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拱手看着萧倾城,“叶殊小姐还请王爷多多照顾,殿下和在下不胜感激。”

萧倾城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觉得心下里某个地方不太舒服。

微微看了刘封一眼,他淡淡道:“你去吧,这里有本王。告诉你们殿下,让他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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