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从窗外劈进来,刚好将沈钟鱼桌上的试卷劈成两半。一明一暗,上面躺着鲜红的成绩。
老方开始讲解试题。
沈钟鱼开始觉得教室就像是一把开水壶,水烧开了,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敲打在水壶内壁。
…
“沈钟鱼,你来分析一下这题。”老方凌厉的目光朝她这看来。
她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去翻试卷。
旁边汤媛推了推她胳膊肘,小声提醒道,“第十题。”
沈钟鱼冷静下来,低头看试卷,然后小声念出答案。好在老方没有为难她,让她坐了下来。
毫无悬念地,她被叫去了办公室,一起的还有梁岫。
一路上,梁岫都没有和她说话,沈钟鱼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找些话题。
“你说老方叫你过去干什么。”
“不知道。”
梁岫的回答很简洁,走到拐弯处时,他主动开口,“你不害怕老方待会说你吗?”
当然害怕,怕得不行。
沈钟鱼故作轻松,“还能怎么样,我已经考成这样了。从不能让我再从头考一次吧。”
“也是。”
一到办公室,老方就乐呵呵地拍了拍梁岫的肩,自动忽略了站在旁边的她。
“这次考的很不错,比上次整整高了十分。”
对于梁岫这种怪物而言,考第一信手拈来,他的目标是一次要考的比一次高。
梁岫谦虚到,“这次题比较容易。”
“是你知识掌握得好。”
“……”
老方切入正题,“这次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主任想让你周一升旗时做一个演讲。内容就大概的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之类的。”
沈钟鱼看着老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显目的红色卡纸,“你先打一遍草稿,再把内容抄在这张纸上,周一之后交给我存档。”
沈钟鱼莫名难受,自己好像离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梁岫离开后,就只剩下她一人接受审视。
老方收敛了笑容,面色开始沉重,她暴露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觉得难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骆背上的稻草。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沈钟鱼眼睛酸涩得很,“我成绩退步了。
老方推了推眼睛,“成绩退步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成绩会退这么多。这个月你的上课状态不太好,你再不调整过来你高考会出问题的。”
她点点头,虽然早就猜到老方会对她说什么,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会伤心。
“我也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你是从镇里过五关斩六将考进一中来的,我相信你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要记住,你和其他人不同,他们的起点就比你高,不要为了现在一时的甜头而松懈,你的目标应该是未来。”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你和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全都是人吗?
沈钟鱼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她一直提不起精神,所有事情都是得过且过。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疮疤,时而发脓,时而淌血。
她好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哦?(?^o^?)?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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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场上。
许望起跳,掷球,篮球在球框边上转了个圈然后咕噜噜掉下,落在地上又重重弹起。
李贺时抱着球,“你昨晚去哪了?我等了你半天都没来,不是说好一起开黑吗?”
许望拧开瓶盖,“睡了。”
“你骗鬼呢。”
“就是在骗你啊。”
“你…”李贺时把手上的球砸向许望,对方一拍,又给拍了回去。
“说真的,今晚还开不开。”
许望又喝了口水,“看情况,主要是你太菜,我带不动。”
说男生打游戏菜就相当于说女生妆化的丑,李贺时气炸,“你好意思说我,送人头的不一直是你吗?”
“……”
旁边围了一堆男生,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卧槽,牛逼。”
人越来越多,李贺时忍不住也围了过去。
回来时,他眼神古怪的盯着许望。
许望抬头,“你什么眼神 ?”
李贺时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你真狠。”
“…?”问半天没问出个原因,许望直接拎着水瓶要走,“有屁快放。”
“你先别走啊。”李贺时摁住了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视频,“你自己看。”
李贺时这人,特喜欢看恶搞视频,许望不知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问道,“这又是什么视频?”
话音刚落,他的眼神就直愣愣地落在了视频女生的脸上。
视频里声音嘈杂,画面的正中心是许望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他的手抖得厉害。
视频时长七分多钟,刚点进去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的沈钟鱼,她没哭,也没闹,甚至都没有挣扎。她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头发被扯的零散,眼皮鼻尖全是红的。可能是摔在地上时刮到了地面,耳朵上渗着血丝。身上的T恤上全是黑色的黄色的污痕。
她身上坐着的女人,先是动手,脸上身上,打累了之后又开始放声辱骂。
“贱人”
“赔钱货”
……
两人的关系一眼明了。
李贺时还在自顾自地说,“我以为我当初叫你拍照片这法子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狠,一搞就搞了个大事…”
他喉咙像抵着个硬块,声音嘶哑,“视频哪来的。”
李贺时:“这个视频不是你传的吗…”
他又问了一遍,“哪来的?”
李贺时从来没有见过许望这样,“贴吧里的,有人匿名传上去的,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所有人都看见了?”
“应该全都看见了吧,上传有一会儿了,该保存的也保存了。”
话音刚落,他面前早已没有许望的影子。
…
许望跑到一班门口时,额上已经渗出了汗。
他跑的并不慢,可他总想着再快一点。他一眼就看见了沈钟鱼,她端端正正坐在课桌前,眸子里没有半分光亮。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是不是许望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沈钟鱼好像是一个由内至外腐烂的水果,外表完好,里面早已坏掉。
沈钟鱼也看到了许望。
她表情破碎,马上扭过了头,趴在桌上。
_
沈钟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被老师平凡地叫去了办公室,接受了一顿平凡的教育。
可这注定不是平凡的。
回教室的路上,现在有人好奇地把目光投向她,再是有人拍拍旁边人的肩膀,然后指向她。
她心里云里雾里的,很不安。
刚踏进教室是,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赔钱货”。看见她回来,里面的人一脸尴尬,默默关掉声音。
声音透过电波有点陌生,但她还是一下子听出了是谁的。
一起的还有那天的记忆。
疼痛和辱骂。
…
沈钟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还是小时候,沈琼那时候也年轻。
沈钟鱼本应该还有一个弟弟的,如果沈琼没流产的话。
沈琼很重视这一胎,她提前去医院做了B超,是个男孩。为了养胎,沈琼把沈钟鱼送到了奶奶家。离开那天,她记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不愿离开。
后来,沈琼摔了一跤,滑了胎。
请来的算命先生看了看四周,然后轻轻点了点沈钟鱼的额头说,“两人相克。”
当时的小钟鱼嘴里咬着糖果,她听不懂两人相克是什么意思,可她却看懂了沈琼的眼神,带着恨意的眼神,糖好像黏在了口腔里咽不下去。
她趴在课桌上不知睡了多久。
耳旁依旧是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妈好恐怖,怎么下得去手。”
“我要是被这样打,我会直接去死。”
“……”
沈钟鱼趴在桌上继续装睡,她不敢面对其他人赤.裸裸的目光,里面充满了怜悯,恶心还有害怕。
声音还在继续。
“和她同班一年多,完全看不出她竟然生活这种家庭…”
“……”
沈钟鱼的每一寸毛孔都在用力,那些言语就像针扎在身上,不见血但痛。
有什么解决方法呢?
没有。视频里的被打的人是她,打她的人也是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