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弃一切,才能获得新的开始。
而我们从今往后,再不相认。
我翻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手包,里面是全部的财产,虽然行李没有一起带来,但是没有关系,我也再不需要了。
我靠在沙发上度过了这痛苦的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孤身离开了这栋别墅。
除了这件旗袍,我什么也没带走,将钥匙挂回了原先的位置,开门离开。
我记得回去的路,一路清晨四下无人,但我却感到有些异样,似乎被人跟踪着,我立刻想到了唐川,对于他的不守承诺并无意外,但不动声色地没有打草惊蛇,绕原路去了一条巷子,躲在里面等着跟踪者进来。
不见了我的踪影,他的脚步声急促起来,我躲在墙壁后,看见一道影子快速接近,我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晾衣杆,在他出现的那一刹挥了下去。
“啪——”
他敏捷地抬手握住那根谅衣杆,与我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有一个脑洞
如果唐川在林谅之前遇见阿柠
之后他们在家长的看好下顺利成婚
唐川没有叛国而是辗转回到了重庆
那一定比现在甜QAQ
第99章 至亲
看见他面容的瞬间,我惊愕地睁大眼睛,内心的震惊无法形容,脱口而出:“是你?!”
眼前的少年具有一副稚嫩的面容,但是过早历练事实令他迅速成长起来,虽然年纪尚轻,但面色坚毅,行动果断。
罗榆。
我那位应该在重庆好好读书学习的表弟,却在上海与我意外相见,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来做什么。
他移开视线不敢看我,我紧盯着他,沉下了脸,一字一顿道:“给我一个解释吧。”
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罗榆了,自从我独自搬走生活,露易丝又回了德国,我与罗榆的通信就停了,只是偶尔研叔那里得知他的近况,而我来上海以前,从研叔的信里得知,他考上了大学。
这群大学,莫非这么巧,就在上海?
罗榆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头不语,我起初薄怒,后认真打量着他,他长高了,也瘦了,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不再那么活跃跳脱,定了下来,不像是记忆里跳着闹着,眉眼狡黠的孩子了。
我松开手中的晾衣杆,他也同时松手,那东西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我最近好像特别脆弱,无法回忆从前的事情,我缓了缓,柔声问他:“你若还认我这个堂姐,就告诉我为什么来上海。”
他抬眸看我一眼,固执道:“我不能说。”
我咬着唇点点头,看似理解他的行为,却转身就走。
他急急拉住我的手,哀求:“堂姐,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和唐川在一起!”
我抹了一把掉落的泪珠,并不回头,冷声道:“我连你现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听你的?而且你别忘记了,我才是你姐姐。”
“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我回头看他,“罗榆,你是一直在跟踪我吗?”
他比我高,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诚惶诚恐地垂下头,仓皇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见你被谢暄带走了……”
我皱眉:“看起来你知道的还很多,你接下来不会准备告诉我,昨天跟踪袭击我们的那辆车里就是你吧?”
他脸色苍白,缓慢地点头。
我心中猛然一跳,仿佛要跃出胸口,尽是畏惧侥幸。
如果当时谢暄设下了埋伏,那他……
我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我而去了。
但是我作为他的堂姐,除了哥哥之外,我便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亲人,必须知道他所做一切的目的,不要心思单纯,被人利用。
“好,既然你什么都不能说,那就和我一起回重庆,再向研叔好好问你的情况。”我强行拉住罗榆的手往前走,他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脸色复杂道:“我不能回去……”
我忍住怒意,质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上海。”
我又问:“你知道上海目前是敌占区吗?”
“知道。”
我再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既然你全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留下,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他低垂着眼眸,嘴唇挪动了几下:“我想报仇。”
“……”
我停顿了许久,只耳边蝉鸣不断,眼前罗榆双目通红,凄然看向我,说:“堂姐,我想替姥爷姥爷和父母报仇。”
我的火气被这句话浇灭了,我动了动唇,鼻子酸涩,眼前一片湿气,我哽咽:“这个家里只剩我们兄妹三人了,哥哥还在前线不知生死,现在你也要让我担惊受怕吗?”
“堂姐,我也试过专心念书,但是根本无法忘记南京的一切,我没有办法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了,我每天晚上都是被噩梦惊醒,一片火光之中我母亲对我微笑,我也知道在姥爷心里自己一直不成器,无法继承家业,但我想为家里做点什么。”
“自从露易丝走后,我也没有了牵挂,就决定来到上海,研叔一直在帮我瞒你,堂姐……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也会来到上海,还和唐川扯上了关系,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他很快就会死了,你快走,不要被那群疯子抓到把柄。”
我听着他的话,泪水簌簌而下,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以及在重庆的时候,他在我肩上哭得声嘶力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家族长辈的忽悠,这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就逼迫着自己懂事成长。
而他原本,是该自在恣意地活着。
我听完他的话,像在混沌中抓到了一丝光亮,猛然问道:“难道……上次在城北巷子里刺杀他的人有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希望他对一切茫然不知,这只是我的一个可笑猜测,希望罗榆像从前一样,读书读得不耐烦了,偷偷跑来上海散心,然后我与他回到重庆,继承姥爷的遗愿,安心读书长大,传承香火,永远快乐无忧。
但是罗榆没有开口否认,额前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他眼中的情绪,我感知到了某种坚定。
就像是曾经的林谅一般。
我别过脸,用手背擦过脸上的泪痕,心中满是溺水后的压迫绝望,好像用了三年时间重新搭建的高楼再次坍塌,连同地基一起毁灭,再不可能修缮到最初的模样。
哥哥不知生死,罗榆也在这个时候陷身泥潭,难道我要对一切装聋作哑,当做没事人一样回到重庆吗?
不,罗榆不在重庆,我回去也再没了意义,我答应了舅妈会好好照顾他,不能让他出事。
我从前对于家人的话,答应的事情全部没有做到,但是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违约了。
短短几分钟,我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不走了。
我头一次用哀求的口吻与他商议,而不是摆出高高在上的姐姐姿态:“罗榆,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的事,可是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死路,充满了各种未知的风险,我不确定你能否全身而退,所以我会留下来看着你,以后如果你出了事,我也好想办法救你。”
我说到最后,眼前氤氲着泪意,哽咽道:“我答应了舅妈,会保护你,我不能食言。”
罗榆惨然笑了笑:“我母亲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家仇得报。”
我咬牙,问道:“你要报复的对象是谁?是谢暄?是唐川?还是那千千万万的日本士兵?”
“我不想看着你迷失在这条路上,只为了报仇而活着,舅妈舅舅也一定希望,你能在文学这条路上发扬光大。”
“罗榆,你很有天赋,你写的那些诗前后都在报纸上刊登过,你还有退路选择做回普通人,一切还有转机的,只要你答应我——”
罗榆神色微微动容,我上前一步轻轻搂抱住他,更进一步安慰道:“你还有我,还有哥哥,等驱逐了外敌,我们兄妹三人还生活在一起,继续过以前打打闹闹的日子,然后哥哥就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说我们这么大了还好意思胡闹,我们就一起捉弄他,看看他会不会有别的表情。”
“等再过几年,我和哥哥帮你介绍好人家的姑娘,看着你娶妻生子,再成为一代文豪,我估计哥哥是没有女人缘了,我也不会结婚了,以后就等你有了孩子交给我们抚养,然后我们每年春节还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好不好?罗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