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起袖子抬起手挡着刺眼的阳光,忽然发现旁边的顾瑶还穿着长袖衬衫,袖口的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热不热?”
顾瑶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对了,沈言忽然想起来,顾瑶右手的手腕上有几道交错的伤疤,她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吧,真应该穿越回一分钟前死死的堵住自己这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嘴。可是转念一想,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水平,做个除疤其实并不难,那这么多年,顾瑶为什么一直还留着……
“沈队”,贺晨先他们一步出了门,趁校长吸引记者注意力的功夫把夏莹塞进了车里,自己站在车门边冲沈言喊了一声。
思绪被打断,沈言索性甩了甩头,不再继续纠结。反正来日方长,既然这次遇见了,自己一定不会再让顾瑶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大烟鬼似的吸了最后两口烟,丢了烟头,上车带着三人回到了市局。
“老李,你带这位去审讯室,我一会儿就来”,沈言指指夏莹,冲着迎面走过来的一位老警察说道,又转头对贺晨说:“你带江老师去小会议室做笔录,给她倒杯水,再拿个冰袋敷敷脸,我看这会儿好像有点肿了。”
“是,沈队,江老师,请跟我来……江老师?”
沈言已经走出两步,回头却发现顾瑶还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他走回到顾瑶身边,轻轻的扶了下她的肩膀,低头冲她安抚的笑笑,说道:“想什么呢?跟他去吧,在会议室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沈言笑起来的时候,即使只是嘴角微微的翘了翘,也能让人觉得脸上锋利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沈哥,你们回……”前脚刚刚进门的肖武,不巧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好悬没把自己的舌头吞进去,心里顿时天雷滚滚。
毕竟沈言并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至少肖武从没见过他对着刚认识不超过半天的人露过笑脸,格式化的跟别人打招呼的那种不算。
这什么情况?他没在的这半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英明神武的沈哥沈队长怎么就和带回来的嫌疑人看对眼了?
“书呆子,这什么情况?”他戳了戳等在旁边的贺晨,然后不出意外的得到了一份细节详实的实录回放。
贺晨倒是没发现什么,毕竟他的脑细胞都用在了案子上,可在肖武看来,这两个人若有似无的互动,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劲爆八卦啊!
他在脑子里快速盘点了一下。
他的老大,沈言沈副支队,身材高挑,颜值出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有房没贷,收入稳定,除了今年已经三十有二,年纪稍有点大之外,这样的条件实实在在吊打市局乃至各分局的所有单身男青年。
江苓老师,为人温柔,眉清目秀,智商超高,学历逆天,虽然被搅合进了这么一档子事里,但好在已经证实是被人诬陷,所以人品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这么看来,两人确实很登对啊!
而且,这位江老师刚才好像也一直盯着沈哥来着,这是两情相悦啊!
可是,贺晨说他们上午握手的时候,沈哥直接就伸了左手,肖武十分肯定沈言自己是右利手,那他怎么知道江老师的左撇子的?
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不对,应该是刚见面的时候他老大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吧,所以才观察的那么仔细,从鼠标和水杯的摆放位置推断出了惯用手,这样又可以表示尊重,又能营造好感。
沈哥可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啊。
而且,原来他老大喜欢这种类型,难怪之前燕局给他介绍的那么多系统内部的相亲都无疾而终了。
肖武暗戳戳的八卦个不停,如果他脑子里的想法能够具现的话,市局现在已经是烟花满天飞了。
顾瑶有些走神。
站在龙江市局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穿着制服的人,让她忽然想起了那场噩梦之前的日子,被沈言一拍,才猛的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胡乱应了一声::“哦,没什么,我知道了。”
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还有,夏彤在最后一次咨询的时候,我建议她们一起去看正规的心理医生,还提过想和她妈妈见一面。她大概是被我问得急了,撒谎说她已经开始治疗。当时我还以为她是怕我私下联系她母亲所以随口搪塞的,但是现在想想,她也许真的是在见什么人,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违背自己的习惯,那么晚了还在外面。”
顾瑶说道:“正规的心理咨询会要求未成年人在咨询时有成年人陪同,但很显然夏莹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个所谓的心理医生一定不正规,甚至他也有可能并不是个真正的医生。她的性格,不会去找大街上的小广告或是传单上的人,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在网上认识了什么人。”
“毕竟,网络ID就像一张面具,戴上它,你就可以与现实中的自己割裂,从此痛快的哭,痛快的笑,痛快的发出一切你想要发出的声音,这是一种特殊意义的安全感。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人会容易变得轻信,尤其是夏彤这种性格内向胆怯的小姑娘。”
“我知道了”,沈言点点头,看着顾瑶跟贺晨上了楼,然后冲满脸莫名其妙春心荡漾的肖武招招手,转身进了法医办公室。
“老沈,你来的正好。”
俞林其人,有着三十岁的面相,和五十岁的发际线,大概因为今天起的太急没来得及收拾,脸上长短不一的胡茬十分明显,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警服衬衫外面又套了一件白大褂,却遮不住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而挺出来的肚子。虽然算不上是油腻,但和同样开始奔四的沈言站在一起,简直就是老腊肉和小鲜肉的惨烈对比。
虽然外形一般,但俞林的检验技术在周边所有兄弟单位的法医里可是一流,当初还是被市局引入的先进设备吸引,从首都的法医鉴证中心跳槽过来的。
他把手里的一沓报告往沈言面前一拍,说:“二检做的差不多了,基本可以排除自杀和意外。根据胃内容物判断,准确死亡时间在29号晚22点至23点之间,死因确为溺水。口腔内部有伤痕,系暴力捂住口鼻所致,颈部和肩膀处有肌肉出血,虽然不太明显,但应该是生前被人用手臂勒住的痕迹。从位置和角度来看,这个人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指甲里有表皮细胞残留,检验出了女性的DNA,可以确认死者落水前与一名女性发生过肢体冲突。”
“ DNA匹配做了吗?”
“做了,但没结果,这人没前科,不过这个可以作为定罪的证据。”
“从死者身上整体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人从她身后用左臂绕到身前,控制她的右肩,然后右手捂住她的口鼻,防止她发出声音”,沈言在俞林身上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姿势,可不太像谋杀。”
“有没有可能是绑架未遂造成的意外落水?现在什么变态没有,小姑娘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外面,危险因素可太多了。哦还有,尸体是在台河流经城郊的河段里发现的,她被发现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了,市区里好几条河都会在城郊汇入台河,飘了一宿,第一现场估计也很难找到了。”
“按分局查到的情况,夏彤晚上九点四十分出门,如果是十一点落水,那就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再结合她的住址”,沈言皱着眉,用手指划着手机屏幕上的龙江市区地图快速计算,“不行,在不能确定交通方式的情况下,范围还是太广了,打个车都能到最近的县城了。”
沈言又问:“死者体内有没有药物残留?”
“目前还没发现,不过现在只初步做了几种常用麻醉类药物残留的检验,还有些其他的可能性仍然在排查,如果确实查不出来,除了没有使用药物的情况之外,也有可能是因为吸入量非常小,在极短时间内已经代谢掉了。”
“知道了”,沈言刚推开法医室的门,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小武是不是又变成尖叫鸡了?”
“沈哥,我还在这儿呢,你这形容也太诛心了吧。”
俞林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情形,乐出声来,说:“可不是么,还让分局的人好一顿笑话。你说他连拿刀的歹徒都不怕,怕尸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