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成了”,沈言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明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你不会骗我,我还需要在乎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懂我的问题啊”,顾瑶掐着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再一次觉得沈言的智商恐怕已经在蜜糖罐里遭到了腰斩,“别人会用我的身份去攻击你,你就不怕……”
“我干嘛要在乎别人怎么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别说没人这么问过我,就算问了,我也能查出真正的内鬼去打他们的脸。”
沈言的神色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老子当年可是假传圣旨调动过的武警的人,你以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能难得倒我?”
他把被子又拢了拢,“你该睡觉了,我这就去联系老杨,让他仔细查查陆路的货运记录。”
顾瑶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这么喜欢看我”,沈言开了个玩笑,“再看,我晚上可就不走了啊。”
顾瑶终于败下阵来。
“重点要查的,除了货运,还有福源化工集团。投毒案的时候,我们分析过的,这件事的背后看起来像是两方不同势力在利用警方的力量互相角逐。那么,由于被误导后的调查而被揪出来福源化工,是否也是其中一方势力的代表?”
“走私和毒品,的确是地下交易中利润最高的两种方式。假设投毒案是走私者的手笔,那么机场的欲盖弥彰就是毒贩的自保和反击。二者为了争夺市场大打出手,争先恐后的给警方提供线索,现在的黑道都开始流行这个了吗?”
“也许,是他们自己出手反而不方便呢?也许幕后之人身份特殊,如果动用自己的力量,反而会更快的暴露。也有可能,其中的一方能量不够,所以需要借势。”
这一次,神色复杂的人换成了沈言,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在她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的,晚安。”
顾瑶听话的闭上眼睛,沈言从外侧带上房门,轻手轻脚的回到次卧。
然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燕局,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四年前南城那件案子,我需要它的全部档案,包括笔录,还有江顾问这几年的所有行动路线。”
已经半夜,沈言那常年被不分时间的案情折磨成了铁打的神经头一次的,失了眠。
他辗转反侧了大半宿,又被不着边际的噩梦惊醒了两三回,终于再也受不了了,翻出上回乔莹莹上供的进口咖啡,也懒得烧水,打开一瓶矿泉水随便泡了两包,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大力搅拌着。
他问燕局要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得到,顾瑶的行踪也需要一定时间的调查,左右还有其他需要确认的事,这会儿便登录内网调出了市局所有人事档案,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
公务人员的背景调查十分详细,不仅是个人经历,就连三代以内亲属也都有记录,每份简历冗长而琐碎,催眠效果绝佳,只翻了两三份的功夫,沈言的眼皮就已经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端起手边的咖啡灌了一大口,然后脸色突然一变,猛的又全喷了出来。
这特么是中药还是咖啡?这咖啡绝对是乔莹莹觉得太苦了喝不下去才送给他的吧!意式浓缩都没有这么苦好不好!
沈言一边努力的憋住咳嗽,一边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清理彻底糊掉的电脑屏幕,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外,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站着的那个影子。
这一晚上算是彻底泡了汤。
电脑进了咖啡,很快就罢了工,沈言只好随便拿了本大学时的教材,无所事事的翻着,看的困了就坐着打了会儿瞌睡。等熬到天边擦亮,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书一放,打着哈欠去厨房里准备早饭。
顾瑶很快也起来了,也有些没睡好的样子,眼睛下面一抹青色十分明显。
“早上吃三明治?”
“嗯。”
沈言手里动作不停,优雅娴熟的将鸡蛋翻了个面,撒上胡椒,语气却略有些忐忑:“没睡好吗?夜里醒了?”
“没有”,顾瑶坐在餐桌旁梳着头发,“就是躺了一会儿才睡着的,没事儿。”
“叮”,面包从机器里弹了出来,沈言做好了最后的两道工序,早饭终于上了桌。
“有点烫,慢点吃”,他怕顾瑶察觉到什么,不敢再问,递了杯热牛奶到顾瑶手边,岔开了话题:“今天宋队那边叫了安信剩下的员工来问询,我先去找趟老杨,等他们到了,咱们一起过去听听。”
顾瑶倒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好。”
第46章 剥茧
“我们公司,就是老板的一言堂,我们投资部的经理人就是个摆设,平时也不用做市场调研,闲得很。可惜这事儿一出,我又得去找工作了,感觉自己什么也不会了呀,这可怎么办啊。哎,警官,这能算工伤不?”
“警官,姜总经常会有一些内部消息,我们也不知都他从哪儿弄来的,反正我来公司之后,他让我们买卖的股票就从来没赔过,啊,您问我哪年来的?哦,我是去年来的。”
“康老师是我同事,我入职之后,他一直很帮我,这次听说他和家人都……我们都挺难过的,他是个好人,他太太我也见过,唉,都是好人那。”
“小康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同志,但业绩始终做的一般,平时也没什么想法,家里孩子上学,老婆又是全职太太,两边父母都在外地,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买了套房子,前一阵子还开开心心的跟我们说要做房奴了,您说,谁能料到这事呢。您问客户?我是投资部的,真不知道他们融资部的事。”
“现在社会不都是靠个‘关系’二字么,某些人啊,要是没点狐媚惑主的本事,哪轮得到她跟这儿颐指气使。我可没指名道姓,你们要真查出点什么,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黄姐是公司里的前辈了,您别看她岁数不大,但是是公司成立初期就来了的老人了,所以,职位也高一些。私底下好多人不服她,也情有可原,您想,要是您的顶头上司是一比您还小的,学历比您还低的,您能服气么?”
“警官,我可跟黄雪珍没仇没怨,我平时跟她那是对事不对人。我都看新闻了,这一连死了仨,那肯定是哪个金主爸爸报复杀人啊,您跟这儿盘问我,我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
“您要说公司账面上那点猫腻儿,干财务的肯定是门清啊,可是警官,我也要养家糊口,这二胎政策一放开,家里两个孩子,我实在是不敢不听姜总的话呀。哦,黄主任是财务部专门和姜总对接的,她的权限比我们都大。”
“啊老大,我这头现在嗡嗡着呢”,肖武抱着脑袋趴在桌上,“这一上午跟鸭子开会似的,这帮人,净把责任往死人身上推。不是有句话么,风暴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看那,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个顶个的没有底线。”
“鸭子开会,我还群英荟萃呢”,沈言恨铁不成钢用笔录卷成的纸筒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上午你就听出来了这?”
“哎呦,老大你又打我”,肖武捂着脑袋坐直了,委屈兮兮的辩驳道:“我当然听出来了,这三个死者里,死亡现场发现问题的康鹏飞反而是社会关系最简单的一个,最没有让人寻仇的动机。第一个和第三个死者可能私底下存在某种不正当关系。所以我们的调查重点应该转向姜黄二人的社会关系,排查他们是因为私人原因被人报复还是因为非法集资被谁灭了口。”
“这还差不多”,沈言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
“那老大,康鹏飞咱还查吗?而且他好像确实挺穷的,那他家里那张卡,就是凶手留下转移视线的了?那他也太惨了吧。”
“不相干的人命在这个杀手和他背后的人眼里,与牲畜大约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眼高于顶,视利益为一切指引,为金钱而不顾一切。”
顾瑶说道:“与正常人不同,他们缺乏同理心,也就是说,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丝毫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的,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与吃饭、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顾问关于其他两人死亡的看法呢?”
“如果是因为私人关系,动机最大的就应该是姜耀徳的妻子,她在案发现场好不悲痛,提起死者的语气也颇为不屑,乍看上去,的确表现得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