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廷枯了。
不远处的温峋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阮廷除了顺从别无他法,他不禁觉得自己今天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买了脸上的这把墨镜。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它是隔绝他和温峋所处的世界的最后屏障。
两个人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暗红色的残阳浸染在灰青色的天际,徐徐西沉,古旧的铁门被拉开,满室流了一地的金光,夕阳西沉,黄澄澄的光线也从斑驳的墙上缓缓下移,
阮廷从自己兜里摸出今天挣的钱,往茶几上一拍,脸色充分传达了内心欲要喷涌而出的暴躁和挑衅,温峋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惊奇,他弯腰捡起茶几上的钱飞速塞进自己的裤兜,眼里满是淡漠。
阮廷无话可说,在外面站了一下午,疲倦像海浪般涌来拍在他身上,他没骨头似的靠坐在沙发上,突然变得乖戾起来。
温峋转身去了厨房。
阮廷听到一阵锅碗瓢盆乱撞的声音,然后温峋端了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和一盘炒大白菜走了出来。
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温峋走到客厅的餐桌上,一点没顾忌阮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把阮廷看得目瞪口呆。
屋里突然飘来了食物的味道,不香不腻,却格外诱人,暗戳戳撩拨着人的味蕾,对胃里空空的人来说尤是如此。
阮廷不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温峋的晚餐,白菜里夹杂着几根肉丝,看上去像是上顿没吃完剩下的,随便放进锅里捂热了又把它拿了出来。
他蹙着眉,又瞭望了几眼,似乎在艰难地验证自己的猜想。
温峋没看阮廷,自顾自吃着,他吃的很快,一口咬下去大馒头变小了不少,但他知道阮廷在看他,于是说:“看什么,没你的,任何进了肚子里的东西都是钱,知道么。”
阮廷偏过了头,除了觉得温峋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财迷之外,还不理解他怎么能如此草率的解决一顿饭,吃饭是一件有仪式感的事情,没有烛光,没有精致的餐盘他能理解,但是这样在客厅,当着客人的面狼吞虎咽吃剩饭,明显刷新了他的认知。
“你吃的那是什么?”阮廷探着脑袋问,他想仔细看可看了几眼后,又眼睛闭上把头转了过去。
“饭。”温峋答得特简洁,并再次强调了一句,“你饿了自己出去买。”
阮廷转过头,皱着眉,撇着嘴,这种饭,温峋求他吃他都不会吃的。他从沙发上拽过塑料袋,翻出了自己的御用食物。
夜幕彻底降临,天黑得彻底,小城里接二连三的亮起灯火,一到晚上,这里的人们总要准时、规律性的进行一些活动,比如大熊很烦街坊邻居凑到他家打牌,于是他会经常像无业游民一样去温峋家串门。
大熊来的时候,看见阮廷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吃他的巧克力。
除此以外,他还看见温峋也在进餐,两个人各吃各的,没有一丝互动,谁也不理谁,和传统的中国餐桌文化大相径庭。
结合着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轻微的□□味的味道,似乎也能理解,但大熊盯着阮廷看了半天后,还是震惊了。
“你该不会一直靠吃巧克力过日子吧?”
阮廷目光不屑地睨了他一眼:“这几天是。”
大熊像发现了新物种似的看着阮廷:“我靠,你是巧克力精吗?每天就靠吃巧克力度日!”
一旁一言不发的温峋也终于动了动嘴皮子:“你竟然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他偏头看了阮廷一眼,阮廷一只手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拿着巧克力,许是嫌巧克力过于甜腻,额间激起了浅淡的涟漪。他看见温峋后,咬着巧克力转过了头看窗外。
阮廷身高腿长,人也白净,似乎不管什么衣服都能被他穿的有款有型,他的坐姿随性又随意,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光圈在他脸上打下淡淡的暗影,衬的那张脸鲜明而精致。但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饿的,温峋总觉得那下巴比自己初见阮廷时更尖了一些。
“何必呢,一副碗筷的事。”大熊看不下去了,他撞了撞温峋的胳膊,“添副碗筷吧,等人真吃成巧克力精,谁来还你钱。”
温峋看着阮廷那张俊脸比初见时是瘦削了些,也觉得大熊说的有道理,这家伙可别还没还完钱就因为天天吃巧克力挂了,于是他忽然拍了拍桌子问:“吃吗?”
被一颗巧克力腻到的阮廷心里有些痒,但他依旧扬着头,探出脖子问:“你有什么企图?”
“对你能有什么企图,饭费付我就行。”
听到饭费这两个字,阮廷感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放下巧克力问:“你就这么缺钱吗?”
温峋懒懒地答:“搞清楚现在谁更缺钱。”
阮廷觉得和温峋沟通困难,转身低声去问大熊:“他很缺钱吗?为什么这么喜欢钱?”
“我哥当然很缺钱,不过你不喜欢钱吗?”大熊白了他一眼,“废话这么多,快去餐桌。”
阮廷当然也喜欢,可能比温峋还甚,他闭了麦,可能是自己饿极了,巧克力虽然可以补充能量,但弥补不了胃里的空虚感,阮廷扭扭捏捏地走到餐桌上,拿了双筷子,开始对着桌上的伙食挑挑拣拣。
看着温峋炒的菜里的肉丝,他皱起了眉头,这肉的品色实在无力吐槽,他之前曾经吃的都是当天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新鲜牛羊肉,又不好意思把这些搬出来抬杠,于是只淡淡点评了一句:“这肉不是在黑市上买的吧。”
温峋不搭理他,阮廷想将就着拿起筷子夹一口尝尝,却害怕自己高估了他的身体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他联想到那天在吉祥饭店,闻到那种腻人的油香味时,忍不住想要干呕,一股想吐的感觉瞬间从胃里涌起,很快流窜到喉咙和口腔,阮廷最终放下了筷子,退回到沙发。
他抬头看了温峋一眼,温峋吃的面无表情,并不见他生气或是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温峋:让我们来看看,巧克力精能用巧克力续多久的命(* ̄︶ ̄)
第7章
阮廷退回到沙发上后,不时不经意的偷偷看一眼温峋,温峋似乎并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很快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温峋很快吃完饭,洗了锅碗,餐桌上不一会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大熊全程当了一名安静的美胖子,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温峋家。
温峋每日的生活还是比较规律的,早睡早起一心赚钱,洗漱过后便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阮廷翘着腿躺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毛毯,仰起头便能看到窗外星河如缎,他在世界上很多个角落里看过星星,这里和那里的星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有的星星明灿灿,有的星星不起眼,但都同处于这片浩渺的天空之上。
阮廷睡不着。
躺的时间长了,他感到自己身下的木头沙发让他腰背酸痛,他还感到自己的胃里空空如也,比他现在的钱包还干净。
巧克力虽然续了命,但毕竟不是还魂丹。
阮廷的信念是为了阮家的半壁江山,为了莱康的股权,无论多难多艰,他都要含垢忍辱,卧薪尝胆,可是此时胃里绞着和他叫嚣,饿的时候可叫一个抓心挠肺万蚁噬心啊,他要么这样僵持到天明,要么及时另寻出路。
阮廷吊着一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受着身心的指引,没开灯,借着清凌凌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走到厨房,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开始翻箱倒柜地折腾。
温峋剩了半锅小米粥。
只用水和小米煮出来的东西,阮廷觉得这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于是抱起锅,往嘴里送。
听说人饿坏了的时候连树皮都吃,事实证明,古人诚不欺阮总,阮廷喝了几大口凉掉的小米粥填补自己空虚的胃,甚至觉得这清清凉凉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然而阮廷没敢把米粥都喝完,如果被温峋发现自己半夜三更起来偷喝他的粥,一定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阮廷想着自己应该小心翼翼地把嘴角擦干,把锅重新放好,合上门走回客厅,然后重新躺到沙发上,蜷起腿盖上小毛毯。
然而当他刚放下锅的时候,厨房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强光刺激着阮廷的眼睛,差点引发一阵眩晕。
他偏过头,看见温峋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