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旭:“二哥不会杀了臣的。臣,请求陛下网开一面。”
常瑮:“好,念在你父亲为大楚立下的汗马功劳和你的这份仁慈,朕可以饶他一命。”
“谢主隆恩。”
歌舞再起,觥筹交错。
我轻轻摇了摇头,玄清瞥了我一眼,道:“闷了就出去走走,这一曲舞要跳上一阵。”
我溜出未央宫,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避开巡逻队,三两下跳上了屋顶。
“桑小侠!你伤好了么?”
“给你。”
桑小侠突然丢出一大件东西,我赶紧伸手接住,麻布缠地紧紧实实的一根棍,我摸了摸,应该是把剑。
“给我的么?”
“嗯。”
我费劲地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外面这层麻布:“呵,呵呵,这个,包的挺好,挺好。”
桑小侠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我终于泄了气,快步走到桑小侠面前,将剑塞回他手上。
桑小侠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开包裹,一柄黑剑,与桑小侠的剑很像,但细长。
“你力量不够,细一些的剑灵活,速度快。”
“这剑与你的一样。”
“嗯,同一个人铸的。”
“哇,技惊天下的隐士高人么?”
“算是吧。”
“那,贵么?”
“他欠我一条命,自然不贵。”
“哦。”
我突然回过神来:“你出城了?”
“嗯。”
“没事儿么?”
“没事。”
我学着桑小侠的样子盘起一条腿坐在屋脊上,冬日风大,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吹得人摇晃。
“桑小侠,你离开永安之后会去哪里?”
“四处走走。”
“若有朝一日你去了边关大漠,能否给我捎一抔黄沙?”
“何用?”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能亲见就留个念想呗。方圆百里了无人烟,想如何便如何,多自由自在。”
桑林缓缓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了?”
似是关怀的话语,但一如既往淡漠的语调,叫我忍不住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一直好奇,但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桑小侠你今年多大了,生日哪一天?”
“十七,八月十四。”
“这么清楚明白,倒有些不像大侠的故事风格了。”
“便于管理。”
“嗯?”
我即刻反应过来,他们是有十八岁之约的。
“今天是我生日,过了今天,我就满十五了,照例,正月里要行一个及笄礼,再往后等着的就是嫁个人家、相夫教子,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我也知道,女孩子嘛,本就都是这样的,何况我,如今这局面简直是最好不过的了。可近来不知怎么了,像是生了什么妄想……”
长久的沉默,耳畔只有风声。
“星月,也不都这样。”
我回头,身边已经没了桑小侠的身影。
“谁在上面?”
是巡逻队,我理了理衣裙:“我,长宁郡主。”
第23章 涌现
回到王府已经是四更天将过。
玄清看我下了马车,一脸泱泱,便道:“想你也是睡不着的,今夜没有宵禁,不如走走,集市口的早集快要开了。”
我瞬间来了精神,玄清笑了笑:“去换衣服吧。你们都歇着,不必跟了。”
各家都在守岁,门口挂着通红的灯笼,街道上也算灯火通明,只是空无一人,欢声笑语隔着高墙隐隐绰绰,像是背景音。我和玄清并肩走着,我悄悄瞥了他一眼,睫毛投下的光影遮住了他的神情,忽明忽暗,显得整张脸都有些捉摸不定。
“今日,不,昨个儿可是我生日呢,你是不是忘了?”
“反正你也是不想过这个生日的,忘了岂不更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过的,我可眼巴巴等着你的礼物等了一整天。”
“说得好听,一整天没着家,家宴还迟到,你是在哪眼巴巴等着了?”
我轻轻吐了吐舌头。
“亏得我一清早想给你个惊喜,大除夕的,一大早去哪里了?”
“去了趟东郡。”
玄清突然停了脚步,侧过头来看着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管这件事了么,太危险,想知道什么问我好了,你是不信任我么?”
我赶忙摇头:“你想什么呢,东郡今天有除夕赛会,郡守派人送了帖子来的,我想着你也没空,就自己去了。”
“哦……”玄清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听刚才那话的意思,最近查到什么新的了?”
“嗯,知道了那个人的落脚处,这阵子忙,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只是盯着。”
“这样啊。”
“你不问问是哪里么?”
“我可不敢问,有的人一把年纪了心里脆弱着呢,到时候又冠我一个不信任的名头,我哪受得了。”
“啊,有面馆还开着!”我无视动作突然僵硬的玄清,自顾自往前跑了。
玄清摇了摇头,缓缓跟在身后:“说谁一把年纪呢……”
…………
“儿臣已近而立之年,只长宁一人陪在身边,纵然有私心又有何不可?家国大义,有儿臣一人还不够么,即使战死沙场,儿臣亦无怨言,可若要儿臣将长宁嫁到南疆,恕不能答应,她自幼丧母,多有坎坷,儿臣只想她得一知心人,一生无忧。南疆是不是刀山火海父皇清楚,儿臣也清楚,眼下南疆时局动荡,现在将长宁嫁过去所为何事儿臣自然知道,可是,南疆有儿臣一人就足够了,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之责,不必如此迂回。儿臣自十三岁便长年随军驻守琅山,历经大小战役多不胜数,将军百战死,说不定哪天有去无回,就当臣恳请陛下为臣留一收尸之人吧。”
“玄清,你何苦与为父说这样的伤心话……为父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是为父的过错,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好,朕不会再问,朕这就召李大人来。”
“谢主隆恩。”
…………
“有阳春面!”
“老板,两碗阳春面。”
再次回到王府已经是鸡鸣欲曙,玄清直接换了朝服进宫贺新年去了。
我晃晃悠悠回了屋,接过采荷递过来的热毛巾敷了敷酸涩的眼睛,含混不清道:“我要泡个热水澡睡上一天。”
“小姐,今儿初一,不能洗澡,也不能在家睡一天,你现在还能躺半个时辰,我一会儿来给你梳洗。”采荷揭下毛巾掩门出去了。
桌上放着两个盒子,一大一小,我先打开大的,是一把弓,再打开小的,是一套骑马的猎服。我笑意渐渐浮起来,啊,今年春猎终于可以不用跟小姐夫人们坐在草地上喝茶了!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了,我精神一振。
“采荷,给我梳头,让他们备车,我要去武安侯府。”
侯府静悄悄的,但已经扫洒过了,一切井然有序。
“星月?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平阳姑姑,星月给你拜年了,新年诸事顺祺。肖晋哥哥呢?”
“好容易没人管他,还睡着呢,你去叫他吧。”
“好。”
平阳公主望着那雀跃着走远的背影,抿着嘴笑了笑:“真好啊……”
我站在床前观摩了肖晋一会儿,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起床啦!”
肖晋眯缝着眼瞥了我一眼,然后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坐了起来:“不是吧,现在什么时候了?”
“那个人落脚点在哪?”
“啊?哦,赵家庄……不是,不是,不能告诉你。”
我点点头:“好,知道了,你没告诉我。”
我转身要走,肖晋一把拉住我:“你要去哪?危险,别胡闹。”
“你是要我站在这儿看你换衣服么?我去前厅吃点心,你赶紧起来。”
“星月,”肖晋没有放手,“听话,你想做什么我帮你,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但你不要自己冒险。”
“我知道……”
“我要你答应我。”
肖晋目光坚定,有种笃定我不会食言于他的从容,似乎只要我说出这一句承诺来,就能安然地叫他去为我赴汤蹈火。
“晋哥哥……”
肖晋突然松了手:“他只是落脚在赵家庄,白日里在南隅的连记医馆做郎中,偶尔去静安寺上香,近来行踪并无异常,但我们试探过一次,确实是高手,似乎有意掩藏,功夫路数并不十分明朗,所以还不好判断身份,目前只能确定他不是东宫的人。我们一队人在赵家庄,一队人在南隅,每天与他同路的卖菜大爷和上私塾的小男孩是我们的人,连记医馆对面粮店的老板娘以及隔三差五来抓安胎药的小哥也是自己人。他警惕性很高,不要轻易跟踪他。有什么麻烦吹一长两短的口哨声就好,附近人员都会伺机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