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49)

云浠没多解释,又问:“兵部库房失窃,也与你那个朋友有关吗?”

阿久道:“没有没有,与他无关。”

她解释:“我那个朋友就是跟李主事有点关系,所以想看看这血书,等看过了,我叫他早日还给你呗!”

云浠问:“当真没有关系?”

“真没有。”阿久道,“你想啊,要去兵部库房偷东西,肯定得对皇宫很熟悉对吧?我不是早一两年前就跟你说了吗,我那朋友是塞北长大的,绥宫大门往哪儿开他还要辨上一辨呢,怎么可能进里头去偷东西?”

这话倒是不假。

绥宫守备森严,若想从里头窃取一张布防图,非得是对宫禁非常熟悉的人才能做到。莫要说是阿久塞北长大的朋友,就算是换了她,换了云舒广甚至云洛这样的大将军,也不可能在绥宫里来去自如。

因此布防图失窃至今,刑部那里,还是在重点排查当夜值勤的禁卫,觉得是他们监守自盗。

但云浠仍没全然信了阿久,只是问:“你何时把血书交给我?”

“就这几天吧,总要等我那朋友先看过再说。”阿久道,又说,“哎,你先把我的匕首还我。”

云浠一听这话,摸出方才夺来的木匕首:“这个?”

“对。”阿久连忙点头。

云浠看了一眼,匕首很旧很小,不知为何,居然有点眼熟。

她还没待细看,阿久上前一把把匕首夺回,放入自己的腰囊,仔细收着了。

云浠倒也没太在意,阿久这个人,轴得很,一旦有了自己的主意,七八头牛都拽不回,她偷血书的真相,未必就如先前说得一般,因此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查出事情的真相。

好在李主事这封血书已有不少人看过,刑部的崔吏目甚至能默出血书的内容,血书丢了,这是说小虽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她拖个几日,待找到血书,立时呈交朝廷也罢。

云浠想,倘朝廷要降罪,自己好歹是阿久的将军,便替她受了。

一念及此,她抛下一句:“明日随我回金陵。”便进书房里写缉匪文书去了。

至下午,崔吏目把整理好的供状送了过来,云浠比对着供状上的线索,把写好的草本改了改,铺开一张奏疏来誊录。

崔吏目在一旁看,不由道:“将军做事细致。”

云浠笑了笑:“终归是要呈到御前的东西,我不擅文墨,只好多费些功夫。”

说着,她想起一事,问,“刘大人怎么样了?”

崔吏目道:“还在公堂里哭呢。”

“还在哭?”云浠颇是诧异,“早上不是已哭好了么?”

“是。但是血书失窃,终归是要上报朝廷的。早上衙门的吏目快马急鞭往金陵传了信,下午上头就回了信。”

“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只说明日一早,钦差就到扬州。且这位钦差,正是御史中丞,柴屏柴大人。”

云浠愕然:“柴屏?”

“是。”崔吏目道,“因此刘大人才慌了神,这会儿又哭上了。”

云浠对于柴屏,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像是一种本能的厌恶。

其实她没怎么与柴屏打过交道,只听人说,程昶失踪时,柴屏曾带着人去皇城司找他。

“那阵子三公子身子一直不好,此前还昏晕过去一回。三公子去皇城司那日,柴大人好像有什么事,也去皇城司了。多亏柴大人过去了,才及时发现皇城司走水。”

“柴大人带着人去救三公子,手下好些人都折在了大火里,可惜仍没能把三公子救出来,事后柴大人还自责呢。”

“对了,柴大人右臂上有一块伤疤,听说是当时为救三公子被大火燎的,至今没能痊愈,逢着阴雨天,还时不时痛痒。”

云浠回到金陵后,有人如是跟她说道。

照理她该是信任柴屏,感念柴屏的。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当时的事态有异,想要查,却不知从何查起。

她回来得太晚了,连昔日被烧得焦黑的皇城司值房都已被拆除,工部派了工匠重建新舍,她想去看看他最后消失的地方,也遍寻不着。

“其实刘大人慌神,下官也可以理解。柴大人这一年来,非但高升御史中丞,更得陵王殿下看重。今次李主事缢亡这事,说大其实并不算大,本来刑部是打算派田大人过来的,眼下血书一丢,柴大人竟要亲自过问,可见是陵王殿下得知此事,动了怒。”崔吏目说道。

云浠“嗯”了一声。

她不想多提柴屏,顿了顿,问,“明日惊蛰,祭山神的事宜,刘大人已议妥了吗?”

“议妥了。”崔吏目道,“今年可巧,惊蛰恰逢二月十二,花朝节,明日扬州城八成里里外外都是出来踏青的人呢。”

云浠愣了愣:“花朝节?”

程昶失踪后,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除了找他,平日里连日子都不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春秋,已是第二年的花朝了。

“哦,刘大人听闻将军您明日就要回金陵,让我过来问问您几时走。”

“还没定。”云浠道,“怎么了?”

“是这样,因为明日惊蛰撞上花朝,城中想必拥挤熙攘,更逢柴大人要来扬州,扬州城中又现盗匪,城门守卫十分森严,出入城定然会排长龙,因此刘大人想问问将军您怎么走,如何走,他好提前为您打点。”

云浠道:“你告诉刘大人不必麻烦,明日只我与阿久两人离开,届时我们自有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他俩明天见,所以咱们也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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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夜里, 京里传了信,说柴屏明日卯初就到。

刘府尹忐忑了一夜, 挨着枕头, 刚迷糊了一阵儿,外头就有人叫起:“大人, 京里来的柴大人快到了。”

刘府尹急急忙忙赶到公堂,想到柴屏如今位高权重,一时也不敢哭了, 正襟危坐地候了半晌,就听到府衙外,马车的行止之声。

刘府尹迎出府衙,对着来人躬身大拜:“下官恭迎柴大人。”

尔后连声赔罪,“下官马虎大意, 不慎遗失了李主事临终留下的血书, 请大人降罪。”

柴屏笑了笑道:“刘大人不必自责, 李主事缢亡案,与兵部布防图失窃息息相关,而今血书被盗, 极可能是同一伙贼人所为。那贼人连皇宫都赶闯,遑论扬州府衙?想必刘大人纵是布下天罗地网, 也是防不胜防的。”

他生得慈眉善眼, 说起话来也是和言细语,刘府尹一颗心本已提到了嗓子眼,听完柴屏这一番话, 又落回到肚子里去了。

“但是,血书被盗不是小事,本官来扬州前,陵王殿下曾叮嘱,一定要抓到偷血书的贼人。”

柴屏说着,往一旁一让,指着身后一名身着朱色公服,粗眉细眼的人介绍道:“这位是曹校尉,眼下正在枢密院巡查司任掌事。本官这回来扬州,陵王殿下亲点了曹校尉与两百兵卫随行,到时一旦出现贼人的踪迹,还望刘大人命府衙的衙差配合曹校尉行事。”

刘府尹道:“这个自然。”

几人说着,刚要去公堂后的库房查寻线索,就见云浠带着阿久从府衙后院出来了。

云浠今日起得很早,打算尽快把差务办完,然后趁着惊蛰祭山神,去长珲山一带打听打听三公子的下落。

她瞧见柴屏,不由一愣,点头道:“柴大人。”

柴屏的目光落到云浠身后背着的竹画筒上,略微一顿,笑道:“明威将军辛苦,这么早就出去办差。”

他二人相交泛泛,当下也不多寒暄,各忙各的去了。

刘府尹把柴屏引到存放证物的库房,指着最靠里一排博物架说道:“李主事的血书就存放在此处。当时那个贼人来时,里外足有十余人看守,那贼人先是劈晕了最外围的衙役,闯到里间,拿了血书就逃。”

“听刘大人这么说,那窃贼并不是偷,而是明抢?”

“曹校尉说得正是,就是明抢,但他身手厉害,谁也打不过,他要明抢,衙门里的衙差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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