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48)

“哪里是被盗?”刘府尹刚揩完的眼泪又滚落下来,“那贼人分明就是来抢。也不知是怎么练的身手,十余人打不过他一个,拿了血书就溜。到时朝廷问起来我怎么交代?这是诚心要我的命啊!”

云浠问一旁的师爷:“已派人去追了吗?”

“回将军的话,派了。”师爷道,“是王捕头亲自带着人去追的,这事儿就发生在半个时辰前,方才小郡王来时,已下令全城搜捕了。”

云浠一点头,想到兵部库房失窃,兵部的司库的也是说那窃贼身手极好,正待问问枝节,看看两案有没有关系,忽见一个衙差从外头进来,朝她拜见道:“云将军,外头有一人称是您的手下,要求见您。”

“我的手下?”云浠一愣。

她在扬州有什么手下?

还没等她想明白,只见一个高挑的蓝衫身影阔步走进公堂,月牙眼一弯,一副俏生生的模样:“阿汀!”

云浠一愣:“阿久?你怎么到扬州来了?”

她此前与她告假,七八日不见人影,怎么忽然在扬州出现了?

“你还说呢!”阿久大喇喇在一旁的椅凳上一坐,提起手边的茶壶,对着壶嘴牛饮几口,抬袖把嘴一揩,“我昨天晚上回西山营找你,一问才知道你一个人来杭州办差了。你一个人没我保护,怎么办差?我就连夜赶过来了,给你做个帮手嘛。”

云浠点了点头。

她见一旁的刘府尹正捧着手帕,愣怔地看着阿久,于是介绍道:“刘大人,这是我身边的护卫,秦久。”又说,“阿久,这位是扬州府尹,刘勤刘大人。”

刘府尹握着手帕,揖了揖:“秦护卫。”

阿久一点头:“刘大人好。”

这时,起先去追窃贼的王捕头也回到衙门了。

外头天已大亮,王捕头与一众衙差累得满头汗,朝刘府尹一拱手,赔罪道:“请大人治罪,属下等无能,没追到那窃贼。”

“没追到?”刘府尹一呆。

追了半个来时辰,居然没追到?

“回府尹大人的话,那窃贼太过狡诈,带着属下等兜圈子,等把属下等绕晕了,一溜烟跑没影了。”王捕头道,“属下等最后见到他,正是在衙门附近的化兰巷,属下等已把这一带找遍了,就是没找着。”

刘府尹一听这话,想了想,问阿久:“秦护卫过来府衙的路上,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手里的茶壶似乎已被喝空了,阿久正揭了茶壶盖去看,听到刘府尹的问,一愣:“啊?可疑的人?没有啊,就见到几个赶早送菜送酒的,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刘府尹闻言,脸色一白,颓然跌坐在椅凳上:“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李主事的死由还没查出个丁卯,他临终留下的血书就丢了,过几日朝廷问下来,该怎么交差?”他拿起手帕,开始抹泪,“我几日没睡,茶不思,饭不想,尽心尽责地查案,倒了这等血霉,当真天要亡我。罢了,过两日惊蛰祭山神,便算是我最后一桩政绩,等带着老百姓拜祭完山,拜完神,顺便找个结实的树脖子吊上去,把自己也祭给神仙罢……”

一旁师爷听他这么说,不由安慰:“那窃贼功夫再厉害,终归只一人,我们只要在城中仔细搜捕,想必他是逃不出扬州的。大人不必太过烦忧,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转圜?你告诉我怎么转圜?”刘府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端端的,先是李主事死在我的辖地,眼下又来个窃贼,把血书偷了。除非像上回一样,天上掉下来一个三公子,砸在我跟前,让我将功补过,我这条老命怕是要冤死在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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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云浠看刘府尹一哭起来就没个完, 问一旁的崔吏目:“李主事缢亡案的供状已整理好了吗?”

“回将军的话,已整理好了。”崔吏目道。

他是田泽的手下, 知道他家大人与云将军交情好, 又道,“将军可是打算准备缉匪文书?下官可以代劳。”

所谓缉匪文书, 其实就是把捕盗的相关事宜整理成文章,报给朝廷,通常都是由武将所写。

但武将大都疏于文墨, 崔吏目因此才有代劳一说。

云浠想了想:“不必,你只管把供状拿给我做参详,我刚好整理一下线索。”

“是。”

少时,下头有官员来向刘府尹请示明日祭山神的事宜,刘府尹哭哭啼啼地说了, 云浠在一旁听了一会儿, 觉得没自己什么事, 对阿久道:“你跟我来。”便往府衙的后院去了。

云浠是女子,在府衙住一个单独的院落。她一路上一声不吭,只管往院子里走, 待入了院中,才交代:“把门掩上。”

阿久“哦”了一声, 顺手掩上门, 刚回过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云浠一掌袭来, 直取她的面门。

阿久闪身就是要避,哪知云浠这一招只是虚晃,她先她一步撤掌,探手就去取她的腰囊。

阿久躲闪不及,堪堪只来得及护住腰囊的绳结,被云浠从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木匕首。

“还我!”阿久见状,急道。

云浠也没料到阿久的腰囊里竟放着这么一个事物,顺手往怀里一揣,又去探阿久的袖囊。

阿久生怕云浠一个不小心弄坏自己的匕首,一时间也不想跟她打了,一咬牙,露出背后空门,在一旁的水缸上借力,顺势跃上屋顶。

云浠本来就不想伤她,见她露出空门,生生把劈出去的一记掌风收了回来,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走她,脚尖在水缸上一点,也跟上屋顶。

“等等,”阿久忙退后数步,“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云浠朝她伸出手:“交出来。”

阿久愣道:“啊?什么?交什么?”

“你说交什么?”云浠沉了一口气,“李主事的血书。”

“你是不是弄错了?”阿久怔了半晌,“什么血书?我不知道啊。”

云浠道:“王捕头和他手下衙差的功夫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扬州城里,能一气溜足他们十余人的人有几个,我心里也有数。若是寻常窃贼,有这么好的身手,早该在偷取血书后的第一时间溜走,否则等小郡王带着兵卫全城搜捕,她怕是插翅也难逃。可是,早上她窃取血书后,为什么不急着逃,还要带着王捕头与他手下衙差在衙门附近溜圈子呢?

“只有一个原因,她对扬州不熟,若跑远了,反倒不知该往哪儿逃。既然这个窃贼从没跑远过,那么及至王捕头回到衙门,她应该是一直在衙门附近的,但她为什么却消失了?”

“因为她用了障眼法。

“她走到一个暗无人处,脱下早上行窃时穿的黑衣,露出里头一身校尉服,然后大摇大摆走到府门口,称是我的手下,因为她觉得,刘府尹得知她是我的人,一定不会怀疑她。”

云浠看着阿久,“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她历经年余沙场风霜,已比从前沉着伶俐太多。

阿久被她这一番有条不紊的话说得哑口无言,想辩解,竟不知从何辩解而起。

半晌,长长一叹,蹲下身道:“你别在我身上找了,血书我已交给别人了。”

“给谁了?”云浠问。

她又劝道,“阿久,今次皇宫失窃是大案,李主事缢亡前时留下的血书,与这案情息息相关,你本就是军中人,若被人得知你监守自盗,偷了这血书,事情非同小可。”

“我知道。”阿久道,她偏头看向一边,“哎,你别管了,要出事,我肯定不会连累你的。”

云浠一时无言,她哪里是怕她牵连自己?

“你是不是把血书给你那两个朋友了?”云浠问。

阿久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阿久成日里除了跟着她,便只跟那两个没露脸的朋友打过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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