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国师,寒太后已经服了解药,人依旧在东安寺。”
来人俯身,沉声开口。
凤兮疑微一颔首,手中柳叶刀刷一声归鞘腰间,笑意沉凉。
“这一次必然不好再下手,方丈大师亦不会再轻易被说动,经过上次一事,寒太后必然会被师兄看的更加严紧,不容旁人接近。”他几分惘然,指下握住身侧栏杆,极目远眺。
“国师必然知道长老们的意思,此事绝无回寰余地,寒太后必须死,陛下已经沉默了太久了,必须由我们烧起这一把火,让他再无退路,只能向前进取,也免得被小情小爱所扰,忘记了肩上重任。”
那人的声音喑哑中几分狠戾,回荡在黑夜里如同毒蛇般让人毛骨悚然。
凤兮疑拂袖,微微叹息一声,师兄啊,已经被那个人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这九州之土有多宽广,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愿行此下策。
“知道了。”他几分沉思,应了下来,这也是长老们的意思,就算他要违背也做不到,“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来人拱手,眸中一片深寒,“国师大人有分寸便好,弼西宫说到底与绝门乃是一脉同息,没有绝门就没有弼西宫,更不会有大承国师,长老们知道国师与陛下感情甚深,但也要知可为与不可为。”
凤兮疑颔首,笑意不改,一抹微不可察的冷光眸中划过,问道:“这是长老们吩咐你传下来的?”
来人一声冷笑,“自然是长老们的意思,其中真意,国师自行斟酌。”
凤兮疑一笑,风过他两袖盈风,“师门对于兮疑乃再造之恩,长老们的意思我自然懂,只要都是为了承国,为了陛下,兮疑但凭调遣。”
来人满意点头,开口道:“国师的意思,属下一定会代为传达给长老们,东安寺之事还望国师尽早给出答复。”
凤兮疑颔首,转身目光定在空中。
那人缓缓退入暗影中,转眼消失。
一阵风吹过,树下睡着的栗梨打了个喷嚏,梦中模糊醒来,抬头看到水面桥头上的国师大人,眯眼一笑。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入房中,抱了披风,跳着上了拱桥。
双手奉上,两颗虎牙雪白。
凤兮疑一笑隽雅,伸手接了过来,披在身上。
栗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这样睡着,都是国师大人心地好,从来没有怪过他。
凤兮疑若有所思,回头望了一眼东安寺的方向,转身走下桥头。
“走了。”
栗梨急急跟了上来,回头觑了一眼黑漆漆一片,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国师大人竟然站在桥头看了大半晌,真是奇怪。
摇了摇头,他亦步亦趋,追随着眼前身影而去。
第101章 一波三折
后山山崖,碑石之上,秃鹫照旧叼着黑色布包,尖喙夹着肉块飞快蚕食吞下。
姑苏含烟秀眉微蹙,袖中小巧匕首连鞘,一上一下,漫不经心抛着。
幽幽一声叹,“都第三天了,还没爬上来,果真死了啊……”
她心中感慨万千,水眸荡漾,笑意入眼不入心,若有所待,闭了眼一动不动的躺在碑石上,似乎打算睡在这里。
机关下,姑苏亦水面无表情听她絮絮叨叨半晌,眉头微松,终于耳根清净。
这三日,姑苏含烟日日必来这后山待上半晌,一人竟也有说不完的话,自言自语的本事着实令人羡慕敬佩。
姑苏亦水颇为沉得住气,并不焦灼,既然要走,不差这一时半刻,她有的是耐心。
日暮西山,倦鸟归林,姑苏含烟翻个身,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懒懒打了个哈欠,跳了下来,寻了下山的路一闪转入树影中。
机关下姑苏亦水依旧毫无波澜的坐在石桌前。
一道剑影自树后飞出,姑苏含烟碧裙一摆又落在了碑石前。
她狐疑的环视四周,委屈的瞪眼,“真的不在啊,哼……”
她再无留恋,决然而去,踩着夕阳无限。
空荡了的后山,人影不闻,风声呜咽,枯叶盘旋。
一声轻微声响,姑苏亦水缓缓步出,一抹冷谲笑意,夕阳落在她脸上,面容模糊不清。
生难死易,她非不计后果之人,姑苏上清虽知她未死,却也未尝奈何得了她。
她飞身一抹,竟又返回了府内,她借着天色,悄无声息行在暗处,腰间剑不离手,镇定审视四下。
巡查守卫匆匆忙忙来去,一心都扑在了悬崖下,着急禀报结果,反倒忽略了府内。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若姑苏亦水侥幸落在崖底不曾死,也会自崖底逃走,并无人会想到她会反其道而行。
待所有人离开,姑苏亦水飞桥下掠过,沿着湖水直寻到了源头。
她虽畏水,但事到临头只有此路可走,顺着湖水便可直接出府,介时脱离追兵盘查,再设法出隐凰城便要轻易的多了。
闭眼不及犹豫,她便毅然决然潜了下去,湖水冰冷灌口,她勉强调控呼吸,凭着感觉向外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忍不住,她出水靠岸,喘息急促,只觉生死轮回了一番。
片刻后,她扶着石头仰面,眸光微抬,片刻僵怔。
有玉笛飞声,自不远处传来,微风止,万籁寂,他衣角无风自扬,玉笛悠悠清心净耳。
姑苏亦水勾唇一笑,几分冷嘲,于己于人,后仰岸上,冰冷掩在笑意下。
逃跑正正被撞见了,怎么办?只能,问剑。
只是不知这位有心人,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巧,跑到这里来奏乐。
“五弟,比我想的更能忍耐。”姑苏子复微微一笑,收了玉笛,两袖清风,身负明月。
姑苏亦水侧身,缓缓站起,一身冷水散成水雾,衣袖瞬间干燥。
她慢条斯理拂衣,袖底湛血剑异光一闪,杀意盈眸。
“三哥怕是久等了,既然识破了我的算计,又何必等到现在,山崖之上不趁早斩草除根,如今就不怕为时已晚吗?”
姑苏子复闻言一笑,怔然片刻,似乎在思索考量,半晌方才开口:“五弟说的极是,都是我考量不周,如今再反悔恐也已迟。”
姑苏亦水敛了笑意,一身清寒,却转了眸,“或者是我看错了三哥,三哥看来并不想要我的命。”
“三哥既不愿多管闲事,当日崖上已经视若无睹一次,如今又为何要守在这里?这般专程等候,免不得叫人受宠若惊,不知有何指教?”
她袖底指尖微松,虽这样说却丝毫不曾掉以轻心,姑苏子复并非好相与的,此人心思她猜不透分毫,并无把握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姑苏子复微一侧首,依旧是风光霁月般出尘,抿唇轻笑。
言道:“五弟确实聪明,我确实是在侯你,只是并无恶意,五弟死了对我来讲并非好事。”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默然片刻,缓缓抬眼,“既然三哥不愿与我为敌,不妨让开这条路,今日你我便当做从未相见。”
姑苏子复闻言却蹙了眉,开口道:“五弟便这般不愿与我多待片刻?”
姑苏亦水心下几分冷意,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抿唇而笑,“三哥说笑了,此时此刻,难不成还要叙旧一番,畅谈人生吗?”
姑苏子复自然听出了她言间冷意,一声叹息,开口道:“五弟就不曾想过拉拢一番,或许我会助你出城也不一定。”
姑苏亦水凝视他一眼,转身视若无睹而去,这人怕是不清醒,她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结仇,却也不信无端的好处,背后必有陷阱。
“三哥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为好,姑苏亦水不需别人相助,更何况,若要算来你我本就无兄弟情分。”
姑苏子复闻言一笑,腰间玉骨折扇一出,反手一截便拦了姑苏亦水去路。
“不做兄弟,正好。”他一抹笑意清冷,氤在唇边,出手潇洒利落。
姑苏亦水定在原地缓缓抬眼,与他相视,眸中笑意渐深,“三哥这是何意?你若想做兄弟,倒也不妨,何必出手无情?”
姑苏子复一缕微不可察叹息,默然半晌,到底开口道:“既然难得遇到,总要较量一番才不枉这几个时辰,点到为止即可。”
姑苏亦水蹙眉,几分不耐,怎么这兄妹个个都是如此,争勇好斗,她哪有功夫与他较量。
“三哥如此行事,岂非强买强卖,况且我伤势未愈,此刻动手,怕是三哥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