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就是晃得久了头有些晕。”
韦德笑他:“您可真是认真。”
“没办法,我可不想每次卡特叔叔发问时我都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答不上。”他鼻子忽然动了动,“唔……你身上有股什么味道?”
“嗯?”
“有点像……水果?”
韦德扯着他自己衣领问了问:“苹果吗?”
“反正,闻起来感觉甜腻腻的。”
“哦,那就是温柔乡的味道,小少爷。”
彼得白了他一眼,他重新把目光投到了书页上去,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心思不在那些文字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昨晚没有回来?”
韦德在那堆皮革之中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躺下,闻言答复:“我回来了,这种情况我可不敢夜不归宿。”
“谁说的,那你为什么没有到……”
“到什么?”
少年的回答小声了:“到……我房间里来?”
对方闻言失笑:“我有我的房间,你忘了?在你隔壁。”
“可你不是说,每晚都会来确认我的安全吗?”
“我确认过了。你很安全。”
“你没有!”
见他反驳,韦德歪过脑袋:“你怎么知道?难道你醒着等我去吗?”
“我……”彼得皱了皱眉,“不,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是在你睡着以后去的。”
彼得重新把书页打开了:“反正我就是知道。”
平时聒噪碎嘴的男人忽然难得沉默了。低头盯着书页半天也没听见对方回复的少年抬起头,韦德合眼枕着手臂躺在那些扎紧了的皮革上面。
“喂!”
“彼得。”
“干嘛?”
韦德眼睛睁开,眨了眨:“不,没什么。”
“莫名其妙……”少年小声嘟囔。这一回他是真的低下头看书了,因为内容确实精彩,没一会儿,他就已被深深吸引住——以至于丝毫没有发觉身侧另一人的目光。
我应该如此吗?
那个人心中如此道。
不。
何必再为自己寻找羁绊呢。
他最终如此解答了自己的疑惑。
第16章
寒风凄切、冰雪凛冽,北境之地无春秋之说,暮夏过后便已然入冬。泽维尔家族的城堡伫立于基诺沙南端山麓之下,铁灰色的外墙,湖蓝的玻璃上凝结着一层白霜。银白的旗高悬塔顶迎风猎猎。
通身乌黑的寒鸦落在塔楼窗外,有人开窗将这只信鸦抱了进去。
屋子里的火驱散了常年伴随北地的阴冷。书房里铺着桐木色地毯,火炉边是一盘焦灼正酣的棋局,舒适的天鹅绒椅子上坐着两位年轻的贵族。
有人在屋外敲门。站在后面的侍从在门口取过信轴,转身交给了炉火边棕色头发的年轻人。
棋局暂停。
取过一旁矮几上放着的酒杯:“南方有新消息传来?”
“我告诉过他们很多次了,我生病了,需要好好在这里修养。可陛下却总不愿顾及我身体。”查尔斯扫过字条,阅毕起身把那张薄纸放入炉膛内。
“若我是陛下,出于对您的健康着想,也希望你能够去更为暖和的王都养病。”艾瑞克似笑非笑打量着他。
“是啊,只可惜路途遥远,我眼下情况也难忍颠簸之苦。”
“现在也不算太冷,趁着凛冬未到出发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哦?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艾瑞克?”
“他一直在请你回去担当幕僚,身居要职。而这是每一任泽维尔都无法推脱的。”
查尔斯站在炉火边。
“何况我们走的时候,陛下才是那个健康状况值得堪忧的人,您怎么能忍心拒绝那样一位垂垂老矣的长辈呢?”
查尔斯沉默着看着火舌舔舐纸张,静静看着上面文字化为灰烬。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艾瑞克无所谓一笑:“你总是能知道。”
“艾瑞克,王都之内,我不想去多做掺和。泽维尔侍奉的是国家,是子民,而不是那群利益熏心的政客。”他转过头,湛蓝色的眼眸紧盯着男人的目光,“所以别再和我提那件事了,亲爱的。”
“可我知道你在动摇。”
“直到春天来临,我都不打算离开基诺沙。”他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春天?”艾瑞克眯了眯眼,“你觉得我们的陛下真的能够熬得过冬天吗?”
“这个冬天注定是难熬的,而冬日严酷你我都清楚。如若陛下真的无法走过寒冬,我除却深表内心遗憾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位新的陛下一定会遗憾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就见到王国内最聪慧者的面貌。”
“艾瑞克?”
“说真的,查尔斯,你已经没必要再担心我的事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呆在这能做什么呢?”他知晓对方迟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自己的身上。男人看着他,嘴角挂着冷笑,“这里是北境,是您的土地,而我是您的封臣,查尔斯。你究竟是在担忧什么?我给你招惹是非?不不不,我可不是那种毛头小子了。”
男人抿了一口猩红色的果酒,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叩。
查尔斯别过了头:“我不是在担心着这些。”
“哦?”
对方却一时没有在答话了。艾瑞克打量着老友面容,挥手让侍从全都退下。门再次关上时,年轻的公爵终于开口了。
“康纳斯家族已确定会站在王储身后。他们已经抵达萨默斯家族领地了。”
“萨默斯家的人耿直正义,我是很欣赏斯科特和艾利克斯的。”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是什么吗?”
“王都?”
“如若哈代女爵笼络了军队朝臣,将王都变作自己座下之资,而王储又一直身处在外,届时情形,王储之争变为攻城之战当何如?”
艾瑞克闻言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所担心的总是这些。”
“我不得不为此担忧。”
“那你就应该回去,而不是待在自己的小城堡里。”他说。
“回去?陛下又怎能允许我在他手下有所行动呢?”
“我没说回王都。”
“那你的意思……”
艾瑞克另外道:“X联盟不日前也有消息传来。”
“韦德?”
“他什么时候有过给联盟传讯的习惯了?”艾瑞克轻挑眉道,“是小淘气和瑞雯。”
听见那个名字,查尔斯下意识就追问了一句:“瑞雯她现在在哪儿?”
艾瑞克回答道:“她在复仇河谷,和罗根一块。军团的人为她提供了一些情报。我所认为,如果你觉得那些人都不可信,倒不如我们去找一些老朋友、老对手们叙叙旧。”
查尔斯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度。
“那么我走了,你呢?”
“基诺沙总还是需要有人在这里处理日常事务的。”艾瑞克说,“而且,王都的信鸦,也总该有人来回复。”
他在查尔斯的眼中看出动摇。
“如果你能信任我。”他说,“查尔斯,只要你能信任我,能将整个北境,重新交付到我的手里。”
查尔斯忽然倾身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你是我的手足,我的兄弟,艾瑞克。即便你的姓氏与我不同,但我又怎会对你有所怀疑。”
男人反握了回去。
“只是军队,我只能给你一半的控制权。另一半仍在艾利克斯的手中。”
“我能理解你的安排。”
“抱歉,艾瑞克。
“别感到抱歉,你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服从。”
查尔斯把那后半句解释咽回了肚子里。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肖的事件之后,泽维尔的公爵被他这位封臣略有些吓到了。
“你若要出发,现在就可以准备出行马车了。这两日就走的话,也许正好在抵达史塔克家的时候,可以见到那位传说中‘殿下’。”
查尔斯点了点头,他拉了拉屋中的铃,等管家过来的时间里,男人看了眼棋盘。
“下完吧,我离开后,将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和你再下棋了。”
艾瑞克也低头看了眼:“还有继续的必要吗?你已经赢了。”
“还没到最后呢。”
“只是两三步而已。”虽然话是这样说,艾瑞克还是把酒杯放下,依言动了棋子,黑后守在王的身边坐着最后挣扎。当管家敲门的时候,白王亲手挥舞着手中利剑,结束了黑王的性命。艾瑞克收拾棋盘:“我说了,你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