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了握手中的手机,画面整个有五分钟,全程能判断出来,是班上的胡艳在打夜薇明。
见程老师半天不语,夜薇明知道他只是个任课老师,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学校考核老师的是升学率、合格率,而从不会有哪个学校,真正去考核一个老师是不是合理的处理了校园暴力。
那不是教师的问题,是整个教育的问题。
手机响了,程老师接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他在挂断电话后,目光一直盯着夜薇明。
她还在等程老师答应请假的事,或者,他不答应,她也得拿回手机。
“算了,我自己去找校长。”她伸手去拿手机。
“等等。”程老师目光闪闪,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他把夜薇明的手机往口袋里一塞,“你回去复习,我跟校长去说你的事。”
“真的?”
“去吧。”程老师的态度和蔼很多。
夜薇明转身离开,程老师的眼睛里闪过忧虑,他紧走几步,赶到她的身后,交给她一张名片:“这是一家补习班的地址,你去那里复习,不要钱。”
“老师?”夜薇明愣了愣。
“考个好学校,离开这里。”程老师说完这句,被铃声催走。
夜薇明攥着名片,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转念想起手机还在程老师手上,又有些担忧起来。
县一中的门口,从不缺少豪车停靠。
特别在周末的下午,两边的街道,都停满了。
这个世道,接送学生的家长,不会因为这里是最好的学校,而生出多少敬意,比如不乱停乱闯禁停区。
有的只有学生们家长的虚荣与攀比。
夜薇明出来时,意外看到一辆警车闪着蓝光灯,驱离着占道的某些豪车。
那些车,见到人从来横行如一,只有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了些敬畏之情,在左右穿插之后,终于给警车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少年站在车流里,慢慢的前行,他对车子行进的轨迹好像比较了解,左右逢源间,不忘记说一句“别往左了,底盘太矮会撞人行道了。”
说完,他抬头看到校门口刚出来的她。
半晌,两人都没有打招呼。
夜薇明嘴角抽动一下,很痛。
他等着她走过,眼眸一垂,瞥着她的裤腿。
夜薇明手摸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他拽了一下自己的校服:“职校的不能来?”
夜薇明看到低年级的学生们,看到白冬炎时都皱起了眉头,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
“快看职校的。”
“初中不及格的才会去那种学校。”
“成绩差,打架,玩游戏……”
众人对夜薇明与白冬炎这样的职校生有瓜葛,很不忿。
白冬炎满不在乎的扫了那些人一眼,他们立即装作什么也没有说。
他向后面看了看,转身走。
夜薇明被淹没在人群车流之中。
白冬炎走过马路,沿着路边被各色的小车占据,被迫成为停车场性质,而露出的一条边线的人行道前行。
过了一会,听到那些被车子挤去马路上行走的学生们议论。
“胡大姐死了。”
“死了?真的假的?”
“真的,说是早上扫地阿姨发现的。”
“听说被轮了。”
“你看到了?”
“猜的。”
“切。”
“你看警车都堵学校来了,怎么是假的。”
“……”
学生们兴奋热切的讨论着死亡的真与假,本想快步离开的白冬炎停了下来。
直到看到人群里的一个戴帽子的女生,跟他同向而行,他才刻意把目光调离。
动作有些大,不远处的夜薇明看得很清楚。
他在等她。
距离两米远时,夜薇明停下脚步,下巴轻轻向前扬了扬,示意他继续走,只是需要保持距离。
白冬炎嘴角勾起一抹不悦,仰脖盯着她一会。
她静静的一动不动,被人流带着往前几步,她又退回几步。
她不肯离他太近。
这地方太扎眼。
早恋,真的是距离近了就会生产,距离远了就会消失吗?十八岁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她皱眉,他会不快。
无言,继续如地下党接头一样的,互装不识认,向前,向前。
到了红绿灯。
第一拔人走了过去。
白冬炎没有动。
第二拔人开始提步子,他还是没有动。
直到夜薇明被人群拱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不过去?”夜薇明问。
“等人。”
他简单道。
眼前的小绿人加快的闪烁。
夜薇明急了:“来不及了。”
她几乎从不抢秒,只会安静的等待。
“谁说的。”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如微风,她的手被人握住,身体带着往前飞跑。
走要七秒。
慢,但相对安全。
跑,一秒都不要。
快,却很危险。
跑过斑线的一刻,听到身后的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带起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你你你……”她喘息着,紧张之极。
“没什么,你看我们跟他们一样过来了。”
“你你你……”她不能原谅。
“我就是这样。不喜欢你自己再过一遍马路。”
“你放开我的手。”
第 14 章
夜薇明道。
“哦,早说。”少年说完,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他看到一辆警车,从街对面驶过来。
夜薇明像一片树叶被带着跟他跑。
挣扎没用,少年就是动力十足的火车头,她是摆放在轨道上的车箱。
他的手套牢了她的腕,像火车车头跟车箱间的那截连接轴。
夜薇明相信就是车头或是车箱摔出轨四分五裂,车接轴也不会松开。
因为握着自己手的他,执着的带着她,以惊人的速度,在人群的流动间隙里穿梭。
他对这一带很熟悉,只不过很短的时间,就钻进了巷子里。
夜薇明对巷子有了阴影,一进到里面,就紧张的四处东张西望。
还好,暂时没有别人。
“你来学校做什么?”
“来看看你。”
“哦。”夜薇明不露痕迹的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我请假了,不在学校复习。”
“哦。”白冬炎想了想,抬头看斜阳,“因为昨天的事?”
夜薇明紧了紧书包带,没有吭声。
“我不是故意去找你的。”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没事。”她手指抚着自己红肿的脸。
“我知道,你跟她说不认识我,是不想我被打。”他把书包往背上一甩,有些小紧张,他猜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晚上想了一夜,还是没底,所以来找她了。
“并不只是你想的那样。”夜薇明声音细细的道。
他笑了笑:“我觉得是就是了。”
夜薇明脚下步子加快,一通快走,速度与竞走运动员有一拼。
直到叉路上,身后被人扯着倒退了两步。
纤瘦的身子,像是被风吹倒的柳,让人扶了一把,随后转了一个180度。
白冬炎手提着她的书包带,拎小孩子一样,指向远处未亮的彩灯,示意她刚走错了方向。
夜薇明仰头看他:“我不回去。”
不回?他放开了手。
“你出什么事了?你想去哪”
“我要去补习班。”
白冬炎松了一口气:“哪个班?”
“朝阳成教。”
他轻哼一声:“那个地方,死贵的,你有钱?”
“没钱。”
“没钱你怎么去?”
夜薇明掏出一张名片:“我老师让我去那复习,我想认认门。”
“……”
名片上,着一串地址。
他点点头,拉着她的书包带往回走。
“唉你做什么?”
“走就是。”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会走?朝阳在东边,你走的是西边。”
“我只分左右,听不懂东南西北。”
夜薇明是个十足的路痴,这一点,大约跟遗传有关。
自己的爸爸,也是出了家门,然后找不到回这的路,消失了。
所以,妈妈才在离县一中不远的地方租房子。
房租比别的地方贵了四五百。
妈妈说男人丢了,女儿不能再丢。
“你知道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