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方什么样陈甫倒是也看在眼里,所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陈宁方显然就是那个尤其不同的。没有野心,没有志气,唯唯诺诺胆怯平庸,若非生在帝王家,实在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陈甫冷哼一声:“郑立源此人野心勃勃,当初跟着太后就给朕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太后身体有恙独剩下老七这一个软脚虾倒更加助长他的气焰了。”
这事虽然让陈甫和刘德都上了心,可也并没讨论多久,毕竟谁也想不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
三月之后,七皇子陈宁方做了一件大事,他勾结了刘德残余在朝中的势力一起将他母舅广利侯关押进了天牢,然后领着文武百官一起到了京郊皇宫恭请皇帝回宫。
陈甫皱着眉,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儿子,无论如何不不相信他竟然将郑立源那个老东西给搬倒了。
“皇儿……如何想到这样行事啊?”
陈甫一开口,陈宁方就抖了一下。
“回父皇……”陈宁方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的张宸生卫霖等人这才敢继续回话,“广利侯狼子野心,妄想利用……利用儿臣把持朝政,儿臣虽然无能却也绝不敢同流合污,父皇……父皇您可要相信儿臣的清白啊。”
说到最后一句,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和心酸委屈一下爆发出来,陈宁方竟然哭得不能自己,身后的几个大臣劝都劝不住。
“好啦,”陈甫颇为嫌弃和无奈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本来只有三分信在陈宁方绝不作假的哭哭啼啼中也不由得提高了两分,“堂堂皇子作此妇人态成何体统?”
陈宁方哭出了鼻涕,又羞又窘,立刻以袖掩面深感无颜见人。
见此场面的大臣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陈甫对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犹疑去了大半。
所谓扶不起的阿斗,若要扶陈宁方当皇帝,文武百官还不如捏着鼻子请回陈甫算了。
眼见火候已到,一直站在一边半闭着眼睛充当雕塑的张宸生晃晃悠悠的站了出来,未语先咳。
“阁老可是身体报恙?”陈甫关切的问道。
“回陛下……”张宸生的声音虚弱无力,“臣老了,不中用了,如今是病魔缠身,陛下再不回宫主持大局,臣等恐怕是再难支撑了。”
“诶,阁老说什么话,国朝还需要您这枚定海神针呢,缺了谁也不能缺了您老啊。”
对于陈甫着意讨好,张宸生只是不冷不热的笑笑。
他这副模样让陈甫感到有些下不来台,可也正因为张宸生没有三催四请急不可耐,陈甫和刘德反而更放心了些。
不提春猎一事导致张宸生莫名背锅名声受损,就说皇帝弃城而逃把所有烂摊子全部扔给张宸生一人担着,张宸生要是还能全无芥蒂满心欢喜的想着把陈甫迎回宫去那才叫人放心不下呢。
“父皇,您就回去吧,”陈宁方满心期许的看着陈甫,“儿臣都将大舅舅……哦不,广利侯关起来了,这还……这还不足已证明孩儿的清白吗?父皇您是不知道那些……那些无君无父的东西是如何造谣儿臣的,父皇要是再不回宫,儿臣真的快要被逼死了!”
“胡说些什么,”陈甫怒斥道,“谁能逼你,谁会逼你?朕不回皇宫实在是没有脸面回去,毕竟当初……”
“陛下,”站在陈甫身后的刘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初的事不过是大势所趋,就连……就连刘公公也不过是为了保我国朝社稷而建议陛下南下,如今流贼去了,陛下也安然无恙,谁知有些见不得社稷安好的乱臣贼子造谣生事,倒是弄得陛下自责不已,下了那劳什子罪己诏,将贵妃娘娘发往皇寺又将一心为国的刘公公发去行宫中最下作的地方,陛下……陛下奴才为您不值啊!”
“狗奴才!”
陈甫大怒,一脚将跪在身前的刘钦一脚踹翻:“谁教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贵妃德行有失蛊惑君王,朕念着多年的情分仅仅是让她在佛前恕罪已经是大大的开恩了,至于刘德……他虽然从小伺候朕,可这些年来越发嚣张跋扈,朕也是留不得他了。”
刘钦双眼泪涟涟:“可是陛下……”
“陛下圣明,”陈宁方身后的一个官员突然大呼,“陛下过去被奸佞所蒙蔽,如今幡然醒悟实乃祖宗庇佑社稷之福啊!”
张宸生那一派的人有人轻哼了一声,立刻被对方怒目而视。
陈甫看了张宸生一眼,见他仍旧如入定一般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便挥挥手道。
“回宫一事休要再提,你们回去吧,朕已经决心在行宫为清修忏悔,朝中一应事物……既然宁方能担起来,便让他先担着吧。”
“父皇……”陈宁方大哭出声,“万万不可啊!”
第82章 *福禄膏
陈宁方最终仍旧没能打动他冷心冷情的父亲。
待他真的安然无恙的出了行宫坐进了马车里,立刻毫无形象的软倒在车中。
“七皇子!”
早就等在马车中的心腹赶紧将他搀起来。
“发生何事了?”
陈宁方摇摇头,接过心腹递来的茶水一口饮下。
“父皇他……还是不肯回宫。”
心腹松了口气:“这倒在我等预料之中,若皇帝轻易就答应回宫倒是要让我等再斟酌斟酌了。”
“林大人,你不知道方才在里面本皇子真是度日如年胆战心惊,生怕父皇不容我申辩直接就将我拿下。”
“怎么会呢,”心腹笑笑,“七皇子您都将广利侯下狱了,皇帝已经没有直接陷害您的理由,况且张阁老一众人都在,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没有完全把握,我等又怎敢让您亲涉险境呢?”
“唉,”陈宁方长叹一声,“可惜父皇疑心甚重,我们几个月前就不停传出和大舅舅不合的消息,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他仍旧不肯回宫。”
“七皇子稍安勿躁,”心腹道,“这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多疑,接下来还要请七皇子每天都来行宫一趟,恭请皇帝回宫,几次下来则皇帝必然动心。”
陈宁方面带难色:“可……本殿下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啊。”
“七皇子勿要烦扰,我等已跟张宸生达成了共识,他无论若何也会保殿下平安的。况且广利侯下狱,皇帝的处境便变得游刃有余起来,这种时候他已有了退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殿下的。”
陈宁方也只能点点头:“可惜张阁老始终不肯明确的支持本殿下,否则我们又何必如此呢?”
心腹摸摸胡子:“人老成精,张宸生历经几朝,不到最后关头恐怕是不会站队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却免不了人心里的七上八下。
行宫中,皇帝和刘德在后花园中行走着,也在讨论今天群臣请皇帝回宫的事。
“刘德,你看今天这事有几分可信?”
刘德在陈甫身后弯着腰:“回陛下,老奴觉得不管七皇子是真的将广利侯下狱了还是做样子给陛下看,这都不失为一个大好的机会。”
“哦,”陈甫看了刘德一眼:“这话从何说起?”
“陛下,那广利侯野心勃勃却志大才疏,没了太后郑家也实在找不出来能出谋划策之辈。勇直卫虽然还在广利侯手中,可太后若是真不成了,只怕也是人心不稳,否则他们也不会急着来这么一出。”
“你是说……广利侯下狱是假?”陈甫问。
“奴才不敢断言,”刘德道:“可七皇子一向懦弱,若他有魄力能将广利侯下狱,那不得不说咱们所有人都低看他了。”
陈甫皱起眉头。
刘德风轻云淡的给陈宁方上了眼药后接着说道:“奴才大胆猜测,此事若真,那是大大的好事,此事若假那便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大戏。可不论若何,这都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奴才僭越,实在是广利侯和七皇子……不像是能成大事者。”
这话说到了陈甫的心坎里,他挥挥手:“你呀,还是眼皮子浅些,老七虽不堪造就,可这朝中却有大把的老臣想着拥立新主呢。就说朕的师傅,唉……终究也不再和朕一条心了。”
刘德垂下头:“张阁老岁数也太大了些,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七皇子和广利侯若果真阴谋反叛,那其中……必然牵连甚广。”
言尽于此不必多说,其中意思陈甫和刘德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