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郑立源半点不尴尬,还点头感叹,“的确如此,可据本侯所知,长生当初跌下寒池一事似乎有些内情啊。”
卫青林信步慢行,闻听此言便点头道:“是啊,当初是一个太监把我推下去的,我认得他,是刘德的干儿子,当初还在翊坤宫伺候的刘钦。”
“啊?”郑立源被卫青林如此直白弄得愣了一下。
卫青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郑立源:“我早说了,广利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郑立源尴尬的咳嗽两声:“这么说……长生明白本侯此次来的用意了?”
卫青林点头:“长生自小便有个志向——穷毕生所学报效君王,治天下济万民,时日渐长岁月渐长,这志向一直未变过。长生也自认比一般庸才要有才学得多……”
郑立源窥见了希望,立刻连连点头。
“可惜……”卫青林的目光落在河水对面的一间小庐前,庐外铺满碎石,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树遮盖了庐顶,“安得广厦千万间?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后来终于想通了。国富民强,国弱民苦,皇帝可以掌控万人的生死,别说广厦千万间,只要他想,这天下本不必这么荒唐的……”
“是呀,不错啊,正是此理!”郑立源击掌和道。
卫青林将目光从以前读书的书斋收回:“书上的道理未必现实,所谓君为轻民为重倒是很得长生赞同,这天下……是时候换个主人了。”
郑立源几乎为自己的伟大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天才,他一定是天生之才,不然卫青林为何如此轻易就被他说动了呢?郑立源甚至觉得自己的本事还没使出十分之一来,谁料到事情如此顺利。
“长生……”郑立源想抓住卫青林的手,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欣赏和赞同。
卫青林一转身继续朝前走去,让郑立源激动的手落了个空。
“可是……”郑立源提步跟上,他皱起眉头,“卫大人那里……”
卫青林笑笑:“下官的意思,就是家父的意思。”
“是吗,”郑立源眼睛一亮,“可卫大人为何不亲自和本侯商谈?”
卫青林叹了口气:“因为他真病了……病得很重。”
人家都这样说了郑立源当即就要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真诚的关怀一番,卫青林又没给他机会。
“广利侯与七皇子之难下官一直看在眼里,唯今之计,只有让皇帝陛下明白皇宫对他来说是绝对安全的,七皇子和郑家都无法威胁他,咱们的陛下才会乖乖……入瓮啊。”
郑立源眉头一跳:“……的确如此。可皇帝生性多疑,本侯和七皇子又如何能让他降低警惕呢?”
“没兵就什么都没有,有兵就什么都有,太后有,所以数十年来保住了郑家不倒,勇直卫在广利侯手中皇帝怎么会放心呢?”
郑立源犹疑的盯着卫青林:“你是说?”
“太后的状况陛下还未知晓吧?”卫青林问。
郑立源摇摇头,太后中风一事他知道后虽然一直瞒着,可这么久了太后并未露面,朝中其实早就有了风声,也带动得很多人摇摆不定。
“只要将太后的状况透露给陛下,侯爷再‘出’一些事,想必咱们的陛下会很急着赶回皇宫稳定局面。”
郑立源听懂了,可是觉得这个办法有些难操作。
“皇帝手中可是近两万禁卫呢,本侯就怕弄假成真啊!”
卫青林早准备好了说辞:“两万禁卫拱卫皇城,势必会分散各处,各门把守兵力便有一万五千之众,夜里各门落锁非陛下圣旨不可出入,剩下五千人四千四处巡逻,只有不到一千人在陛下近侧。勇直卫广利侯掌控多年尽是心腹手下,皇帝就是要清洗一时半会也清不干净,只要有人能得到皇帝信任带兵驻守皇宫,到时候……”
郑立源听得心驰神往,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卫青林一眼。
“本侯……明白了。对了,长生可否为本侯给张阁老带个信呢?”
卫青林一笑:“自然可以的。”
两人便自此达成了共识。
第81章 *回宫
“什么?”
陈宁方听完了郑立源‘苦思冥想’出来的大计吓得手中的茶杯都没拿稳,啪的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大舅舅你别吓我。”
“七皇子怎可如此胆小怕事,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计只要好好计划必然能够成功的!”
“不可,万万不可!”陈宁方从座椅上站起来,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不是说好只是逼父皇退位就成了嘛,怎么就成了逼宫呢?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郑立源恨铁不成钢:“若是不逼宫,皇帝怎肯退位?七皇子你糊涂啊!”
“可……可,”陈宁方急得心中难受:“可一开始不是说,咱们守住了京城就不用再怕父皇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郑立源道,“但凡你皇祖母还安好我们又何至于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她在就是定海神针,可她不在那些大臣们会全心支持你我吗?怕是消息一传出去人心就得散了大半儿。
皇帝回京已经一月有余,姑母的病是瞒不了太久了,我也认真想过,此计可行,只要周祥布置再有卫家的帮衬应当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才七成?”陈宁方大惊。
“什么事都不会有十足把握的,七成已然不少,要是卫青林能说动张宸生,几率又大大增加。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皇帝昏庸无道残暴不仁,除了刘德那些奸佞还有谁真心拥护他呢?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断则断。若非皇帝手中还握着禁卫,他早在皇位上坐不稳了。”
“可万一事败……”
郑立源冷哼一声:“若不先下手为强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好,皇帝下了什么罪己诏,又把一切事情推到那妖妃身上,一些老糊涂还以为他是真心悔改。哼,若是事败,也不过将大好头颅送给他,总好过受这闲气!”
陈宁方心中没有成算,而且勇直卫又在郑立源手中,他说是一个皇子,其实也没什么决断的权利。
“那好吧,只是大舅舅要用什么法子取信父皇呢?”
“这个得一步一步来。”
陈甫在避暑行宫过得还不错,因为程纤自请入寺清修刘德又收敛许多,很多官员不管出于利益还是真的相信了皇帝准备悔改,都慢慢的转变了口风。再加上太后一直未曾露面,已经有消息传说太后病重将逝了。
“这消息可是真的?”陈甫问一旁的刘德。
“千真万确,”刘德回道,“自流贼退去太后一直未曾露面,都是通过王善传递消息。”
“这么说,太后是真不成了?”
“恐怕是这样,”刘德道,“否则太后不可能不出来主持大局。一旦有太后出面,如今的情况定然大不相同,”
陈甫露出一点笑意,又问:“听说张宸生在整治京营?”
“回陛下,确有此事。不过京城被流贼围攻,京营却没有可用之兵……如今流贼退去,整治京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那京营如今是在谁的手中?”陈甫急忙问。
“刘临香暂且统管着。”
“刘临香?”
陈甫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他是张宸生那边的人,也有些能耐,只是七年前因为得罪刘德被下狱,一直关在牢房里。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张宸生还记得他。
“张宸生今天派人来了吗?”
刘德摇摇头:“张阁老每日都和群臣在行宫外等待,可从来没派人私下来找过奴婢。”
陈甫冷哼一声:“他这是还怪着朕呢。”
刘德没有接话,因为他一力支持皇帝南下的事情,陈甫如今对他也有些不满,虽然当初最想走的就是皇帝自己,可人最擅长的就是原谅自身。陈甫很轻易的就原谅了自己,而把所有错都怪在了刘德头上。
“近来宫里有什么新消息吗?”陈甫问。
“是有一件事……”刘德犹豫了一下,“据说,七皇子和广利侯有了些口角之争。”
“口角之争,”陈甫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郑家又要玩什么花样?”
“据说七皇子有心来行宫亲迎陛下回宫,可广利侯十分反对。陛下也知道,七皇子不如宁王那般有决断,若说会发生此事,老奴倒是有两分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