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乾认为尤茗的反应很奇怪,她到这里所看到的是,尤茗表现得并不像一个阶下囚,而是惬意、胸有成竹的淡然面对所遭遇的一切,不同寻常。
这种不同寻常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舒乾不确定尤茗是不愿意做挣扎,还是说他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后者既然不愿意坦白这个事情,说明肯定还有更深处的值得挖掘的东西。
但是尤茗实在过于坦然,好像他知道,那些他不愿意说的事情不那么会轻易的被发现。
有这样认知的舒乾开始套话:“来见尤兄一眼不易,若是什么话都没问,似乎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若是不方便回答的,就保持沉默。凭借我们五年的交情,这个三个问题,至少回答一个不算多吧?”
见尤茗没有给出愿意的神色,舒乾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形状。
“就三个,多了不问。而且是二选一的问题。”
尤茗闭眼,也许以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就三个选择题罢了,满足她这个要求也无妨——看她比“三”那么可爱的份儿上。
再睁眼时,内心的情绪被隐藏的丝毫不剩,他公事公办道:“你问吧。”
舒乾眼部肌肉开始微微压迫眼球——俗称眯眼聚神,这样能使她更清晰的看到尤茗脸上的表情。而后她开始发问。
“第一,你主动认罪,跟黑衣人小飞的死亡有关吗?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否’。”
舒乾这次换个问法。之前尤茗说他不是为了查清小飞死亡的真相才主动认罪,但这并不代表他认罪跟小飞的死亡没有关系。
尤茗挣扎了一下是沉默,还是回答。他最终选择了回答。因为沉默代表着默认他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啊,因为他不想这三个问题上欺骗输钱。
舒乾判断,小飞的死亡算得上是破案的关键。另外尤茗和他师父前朝的身份也值得进一步推敲。
为了避免尤茗回答问题真实性受到影响,舒乾很好的把控了自己的反应时间和面部微表情。
“第二个问题,你主动自首,其实并非是你发的,而是别人来找过你?‘是’或者‘否’。”
尤茗完全没有想到舒乾会问他这个问题,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舒乾问这个问题也算合情合理。毕竟玉玺丢失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才自首,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原因,一旦被查出,事情的真相也差不多败露了。
所以,比起第一个问题,这一次尤茗没有那么快给出答案。他权衡再三,沉默一会儿,方才给出了个“是”的答案。
这短短的一个“是”字,包含了很多信息。至少舒乾知道了,原本盗窃玉玺的计划中,应当没有尤茗此时跳出来认罪的环节,而后发生了一些出人意料的变故,所以尤茗被迫出来顶罪也好,承认犯罪事实也罢,都是被情势所逼迫的抉择。
“第三个问题,你知道玉玺现在的下落吗?”
回答舒乾第三问的,是良久的沉默。
结合尤茗的神色,舒乾大概心里有数了。
尤茗的表情和言行举止给出的答案是,他现在并不知道玉玺的下落。要么是玉玺他从未经手过,要么是他不是最后一个经手人,且最后经手人没有把玉玺的藏匿之处告诉他。
两条查案的轨迹,清晰地在舒乾面前铺开。
一条是尤茗是盗窃玉玺的真正犯人,由于某些变化导致他不得不出来坦白并承担盗窃的事实。他把玉玺交给了别人,这个别人出了意外或者背叛了他,导致他现在没有办法知道玉玺的下落。
那么小飞的死,可能就是那个意外;而尤茗前朝余党的身份,可能构成了他盗窃的动机。
另一条则是尤茗并没有偷窃玉玺,他只是个顶罪的。查清让有名顶罪的原因,变成了这个案子的关键——对方究竟用什么来威胁或者说服尤茗,让他心甘情愿地认下这杀头的大罪。
尤茗前朝家眷的身份会不会是他被威胁的一个点,或许小飞的死在其中要扮演着怎样一条线索。
第一条破案的轨迹,关键在于确认小飞是不是有名最后尤茗交付玉玺的人;第二条,关键在于查探尤茗近期接触过谁,是谁让他来承认偷窃一事。
两条轨迹中,毋庸置疑的是,小黑的死亡真相以及尤茗此时站出来的原因,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舒乾准备从这两个地方入手。
作者有话要说:舒乾:我宁愿相信危平静会因为好奇去偷玉玺,都不会相信尤茗会干这种傻事!
尤茗:(感动到星星眼)世子……
危平静:???有被冒犯到!
第40章
舒乾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特地往马圈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顾家那两辆马车还在。
这说明顾雪吟何王淳溪品茶尚未归来。她站在门口吹了许久的冷风,让自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便想着去寻顾雪吟和王淳溪。
顾家新开的茶馆确实很好找,毕竟这刑部大牢地处荒芜,四面八方也就这一家茶馆独树一帜。
社会在进步,以往的那种屈打成招、滥用私刑的手段,在刑部这种制度森严的牢狱问审中,已然销声匿迹。
相反,犯人被关押至刑部大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饿上一天,在第二天午时送上饭菜和茶水,让其吃饱喝足,获得身体上最基本的满足感,精神有所松懈的时候,对其进行审讯。
所以坊间有俚语——被抓到刑部大牢收押,就是被刑部请去喝了个茶。
舒乾远远地看着那格格不入的茶楼,再次感慨——也不知道这家茶楼开在这里是顾家哪位拿的主意,可真是个人才。
她到茶楼之时,站在门口朝门内看去,一眼并未见到顾雪吟与王淳溪的影子。倒是站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认出她来,上前恭迎。
“哎呦,这不是世子爷吗?许久未见了,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上坐!”
舒乾确定她并不认识这店小二,只得感慨:看来天下的店小二都有一种自来熟的技能。
她看到这茶馆中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不由说出困惑已久的疑问:“你们店开在这儿不怕亏本吗?”
店小二未想好回答的措辞,就有人帮其回答了。
声音是从二楼的楼梯上传下来的。
“世子有疑问,直接问我不是更好吗?”
这如潺潺流水般清澈温柔的声音,来自顾雪吟。
自从看了顾雪吟恢复男装之后的样子,舒乾就无法直面女装的顾雪吟,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顾雪吟走在前面,王淳溪跟在后面,两人前后脚从楼梯上走下来。
舒乾收回自己的目光,装作不在意的看向别处,问:“你们品茶结束了吗?”
“结束了。”顾雪吟回答。
“世子也结束了吗?”
见舒乾点头,他转身对王淳溪抱拳道:“耽误王公子时间了,实在惭愧。公子近日来于刑部大牢执笔,空暇之时,如若不嫌弃,不妨来这茶馆坐坐。”
舒乾目光不自主的瞟向顾雪吟,她发现顾雪吟女装时一些动作也不是完全的女性化,只是在顾家家主实力的映照下,让人以为女子拥有这样的动作不奇怪,毕竟顾小姐他,与众不同。
王淳溪说话也是文绉绉的:“能够参与这茶馆新茶的品鉴,是王某的荣幸。若得了空,必定会来这里,享受着芬芳馥郁的茶味呀。”
看来这两人相谈甚欢。舒乾想。王淳溪向来不会撒谎,若是糊弄人的场面话,不会说得如此认真。说明这茶楼的茶是真的还可以。
舒乾来了兴趣,遗憾今天并不是个好时机。她道:“小酒窝下次若想来这里喝茶,可以叫上我一起。”
顾雪吟听这亲密的称谓,心下醋意翻涌,明知故问:“小酒窝是指?”
“呐,”舒乾用手戳戳王淳溪左边脸颊的小酒窝,道:“就是这个。这简直是我见到过长得最完美的酒窝了。”
她像是一个分享所见特别之事的孩子,笑得十分天真。
实际上舒乾是在暗暗警告顾雪吟,不要轻易地挖墙角——看呐,我们关系亲密着呢!
傲娇且幼稚的警告并炫耀着。
只是在顾雪吟的眼中,舒乾这个动作完全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