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顾雪吟请王淳溪帮忙找机会探视尤茗之时,对方显得有些犹豫,只是当自己表明是为舒乾而来时,那种犹豫瞬间消散,几乎是不考虑后果就答应了帮忙。
这让顾雪吟觉得,王淳溪对舒乾的感情不一般。至于这种不一般究竟是哪方面的不一般,尚且需要进一步了解。
鱼上钩,可以收网了。
顾雪吟:“二公子这样说,顾某以为自己跟进去也会影响犯人的坦诚度。不若趁着世子问询的时间,顾某请二公子品个茶罢?”
“顾家前两日刚在这附近开了家茶楼,新出的花茶尚且未来得及试味。听闻二公子在调茶方面颇有建树。不知顾某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二公子为新茶楼试味?”
舒乾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已经在疯狂吐槽了——刑部大牢地处偏僻,其中官差忙碌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喝茶。把茶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指望着关押在牢中的犯人有空能出来喝喝茶,贡献贡献荷包吗?
这茶楼的生意必将十分惨淡。试想,当有人约你来这个茶楼喝茶,他说:“我请你去刑部大牢喝杯茶”,哪个敢来?
这烧钱一般的选址,只能赞叹一句“不愧是你顾雪吟呢!”
贫穷的舒乾酸成一颗柠檬树。
王淳溪收到顾雪吟的邀约,第一反应是男女之防。
他把他的顾虑说出口之后,顾雪吟开导他:“二公子不用在乎这些,顾某作为商人,与二公子平日里接触到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对于男女之访看得没那样重。众人见顾某与一男子同行,大抵会认为我们在谈生意。”
说道这里,顾雪吟侧头看了舒乾一眼,“当然,世子是不同的。”
王淳溪听说过舒乾跟顾雪吟之间匹配度的八卦,以为顾雪吟的最后一句话是打趣来着。他很配合地笑了笑。
既然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说了,王淳溪也就不好推脱,只是他在说出决定之前,很自然的看了舒乾一眼,目光中满是征求意见的意味。
这副表情成功地取悦了舒乾,让他觉得王淳溪心中是很在乎他的,不会轻易倒戈顾雪吟,他的右臂暂时保住了。
于是舒乾大方的点点头。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与王淳溪互动的时候,顾雪吟那紧锁的眉头。
舒乾相信,王淳溪不会像危平静一般轻易被顾雪吟迷惑。毕竟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人,要看到这个女人,不对,是这个男人天仙外貌下的切黑本质啊!
本着要让小孩子自己去体验人心险恶的心态,老父亲舒乾含泪点头。他一边希望王淳溪能自己发现顾雪吟的本质,一边又担心王淳溪太单纯,被顾雪吟吃得死死的。
心情十分复杂。
舒·老父亲·乾看着王淳溪跟随顾雪吟走向茶馆,而自己则是孤独的站在刑部大牢入口,这场面,像极了孤独老父亲目送年轻小两口远去的离别画面。
“最近总是想着当别人的爸爸呢!”输钱想。
这种想法不好,不好。
第39章
舒乾在刑部大牢里见到了尤茗。才几日没见,两人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尤茗产生这种感觉是对舒乾的些许想念;舒乾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依旧在消化从刑部大牢中见到自己好友的事实,而且这个好朋友还是金盆洗手之后因为重操老本行而入狱的。
所以一时之间,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顾无言。
“想必世子来看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尤茗在这里先谢过世子殿下的惦念。”尤茗收回了看向舒乾的目光,垂眸道:“只是尤茗让世子失望了。”
舒乾不着急回答尤茗的话,她有意冷落一番,于是先观察了尤茗所处的牢狱环境——阴暗且潮湿,没有阳光照得进来。牢中只有一些简陋的草团和陈旧的木桌。看这架势,尤茗应当睡在那团草垫上,他褴褛的衣物上还粘了几根枯黄的稻草。
环境窘迫,但面色看着尚可,看来并没有遭受多么非人的待遇。这是舒乾得出的结论。
她对尤茗,谈不上失望,但失落是有的。“听闻尤兄是自己主动认罪,被关押至刑部大牢的,不知这牢狱生活与尤兄想的可有出入?”
尤茗淡淡一笑:“别无二致。”
“世子今日前来,恐怕不仅仅是看我的吧?若仅仅是来看我的,那我可是太开心了。”
听这语气,尤茗对自己现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啊!舒乾想:尤茗明显不太愿意让自己问他关于传国玉玺的事情,但是又知道不问是不可能的。
舒乾也淡淡一笑,但那笑算不上和善与潇洒,她顺着尤茗的话怼了回去。
“如果我仅仅来看你这件事情,让你觉得太开心的话,那为何要自甘堕落到这刑部大牢中来呢?”
尤茗不语,只是视线一直落在舒乾的脸上,不曾移开,其中的坚定可见一斑。
“本世子自认为看人还是比较准的。”输钱顿了顿,接着说:“以为尤兄是那种一诺千金之人,宁愿掉头也不愿违反自己的诺言。四年前你许诺金盆洗手,我以为那是一辈子的承诺。没想到是我理解差了,尤兄的一诺千金,只有四年的时效性。”
舒乾说的缓慢且平和,但这对于尤茗来说,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心脏。他一直知道,舒乾对他有十分的信任,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地问他不愿意说起的事情。对于这种信任的辜负,尤茗的愧疚之情,从心底蔓延至整个心房。
“世子慧眼,信错了人只是一时的。终究还是识得了我的真面目。”尤茗把那插在心脏上的匕首,用力按进血肉里。
来之前,舒乾有猜测过一种可能性——尤茗的主动认罪,导致黑衣人小飞的自杀案被重新提起,所以她认为尤茗入狱的动机可能是为了让小黑不至于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只是这种猜测疑点甚多,在和尤茗狱中相见之后,舒乾觉得这种猜测成立的可能性变小了——还原真相的方法有那么多,没有人会偏偏选最笨的那种。况且,如果这种动机成立,那尤茗没必要露出这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只是不问清楚终究心有不甘。
“主动认罪是为了小飞死亡的真相吗?”
尤茗摇头,“世子知道我这人一向最自私了,是不可能因为查一个人死亡的真相而把自己送进监狱的。”
舒乾:“既然这么自私的,你为什么要大公无私的认罪,把自己送进监狱呢?给我个理由。”
尤茗笑而不语。
舒乾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惹毛了:“你以为你这样子装高深很帅吗?你为何偷窃玉玺,又为何主动把自己送进监狱?这两个问题若没有弄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
他撩开衣袍,顺势坐在草团上,与尤茗面对面,气鼓鼓的盯着尤茗。
接到负责侦查玉玺盗窃一案时,舒乾并没有十足的紧迫感。虽然皇帝给她下了时间限制,但是玉玺丢了,并影响不到国家大事,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而当这个案子涉及到周围的朋友,舒乾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变重了。
“我若一件都不告诉世子,世子又该如何?”比起舒乾的生气,尤茗的情绪显得异常平和。
舒乾:“我能怎么办呢?对尤兄而言,我一没有把柄可以威胁到你,二没有恩情可以对你挟恩图报,三没有在你心中占据百分之百信任的地位,我能怎么办!”
前一个“怎么办”像是自问自答,后一个则是认命般的肯定。
“你一问‘能怎么办’,我就毫无办法了。”尤茗在心底回答舒乾的问题,他收敛自己的目光,怕这视线过于炽热,引起舒乾的察觉。
舒乾也是真的没有察觉,她在这方面一向迟钝。
“本世子与尤兄相处了五年,都不如尤兄进来的这五天不到的时间了解到的多。”
“听闻尤兄还有一位师父?而且尤兄与师父二人,身份非同寻常。前朝余党的身份,与此次玉玺盗窃一事有关吗?”舒乾问的时候,漫不经心,却别有深意。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终于在尤茗心中漾起波澜,他缓缓的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舒乾的眼睛,坚定道:“无关。”
不像是假话,又不像是真话,多半是真假掺半吧!曾经研究过心理行为变化的舒乾如是总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