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睦抬眸望向她,“会有这一日吧?定然会有的吧?”
原本满载的愤懑,顷刻之间泄了个精光,她不知该如何答,转开了视线。
玄睦对她的情意她又怎会不知,她似乎也明白了他为何突然这般紧搂着她不放。
他聪慧如斯,必然已猜到了眼下形势,耶律越在此,她也在此,而他,本该命丧黄泉,却被救回一命,显然是耶律越手下留情。
耶律越放过他,意味着什么?
她会离开,会跟这个饶过他的耶律越离开。
原本一直硬戳戳的玩意儿,渐渐缓了下去,玄睦的体温也渐渐降下,可搂着她的怀抱依然很紧,紧得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从此再也不分开。
“别跟他走,别走……”
玄睦的头埋得更深了,呢喃般的言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余小晚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玄睦等了许久不见她回话,苦笑一声,又道:“你说过的,你说你喜欢我,你说你要以身相许,你还说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你还欠着我排骨面,从上官锦起就说了要在我生辰之日给我煮的,你还没还我……”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却听得那般让人心酸。
玄睦又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她开口,笑声越发轻佻了几分,却也更苦涩了几分。
“你倒是说句话,只要你一句话,便是拼尽性命,我也会带你离开。”
耶律越有巫族秘术伴身,玄国又有瘟疫横行,数日前又接到消息,时晟带着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昊天关外五十里,如今形势如何,莫说玄睦,便是余小晚都再清楚不过,玄睦想带她离开,谈何容易。
余小晚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难受,离开耶律越不可能,伤害玄睦又难受,她这是怎么了?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
不,她不是,可她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
她只是不想让玄睦难过,也不想让耶律越不安,可这世间素来便是鱼和熊掌难两全,她只能……舍掉其一。
想到还被点着穴的耶律越,余小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喜欢你,不过只是朋友那种君子之交罢了,往日我若做了什么让你误解之事,望你不要与我计较,我,我同你道歉,我……对不起。”
话音落下许久,玄睦都不曾动弹,他沉默地埋首在她颈窝,若非不断喷洒的呼吸短促又不规律,她险些以为他睡着了。
“所以,你心悦之人,是他吗?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他吗?”
余小晚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样火堆方向,层层树影遮挡,她自然是看不到耶律越的身影。
“是,我心悦之人只有……唔!”
嘴突然被堵住!
玄睦猛地将她按在兰草丛中,血瞳猩红,直勾勾瞪着她,唇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粗暴,狠狠地吻着她!
“唔!放……开!”
啪!
余小晚自己都不曾想到,竟能这般轻松便挣开他按着的手,一巴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全力的,玄睦直接被她扇的脸歪在了一旁。
玄睦缓缓转过头来,原本便猩红似血的眸子越发红的滴血,额角青筋跳凸,脸颊更是接连抽搐了数下,那狰狞模样,便是他再如何俊美无俦风华绝代,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余小晚心头一阵急跳,吓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玄睦一向谈笑间杀人于无形,何曾有过这般暴戾的神情?!便是当日在天牢受刑他都不曾如此过!
完了!
他这真是怒极了,他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虽然不知他会对她做什么,可她还是本能的害怕。
玄睦探手抚向了她的脸,她本能地抖了一下,狰狞的面容越发扭曲了几分,玄睦陡然举起拳头,朝着她狠狠砸了过来!
“啊!”
砰!
余小晚吓得闭紧了眼,那拳却砸在了离她远远的草地。
是,很远,他根本不是想揍她。
“你怕我吗?”扭曲的面容渐渐缓下,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悲伤,“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吗?莫说你只是往我心口扎了这么几刀,便是你直接将它剜出践踏如泥,我也不会舍得伤你。”
玄睦低笑着,笑声凄凉苦涩,他翻躺过去,抬臂遮住了自己的眼,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像是怕她突然跑掉一般。
“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一个你,我又怎舍得毁掉?我决计不会伤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什么!你给我及记住了记清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伤害你!若再敢忘,我……我就强女干你!”
威胁罢,玄睦又是一阵低笑,笑声沙哑。
“好了,吓唬你的,怕了吗?别怕,傻蛇,我说说而已,我何时真对你做过什么?”
这般大起大落颠三倒四的情绪起伏,余小晚有些适应不来,她拽紧散乱的衣襟,躺在地上怔了许久,也望了他许久,这才想起耶律越来,赶紧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死死拽着胳膊。
“别动,再躺会儿,我头晕,是真的,不是糊弄你……”
“可是……”
“别说可是,就陪我这一会儿都不行吗?就这一会儿……”
余小晚再度转头张望了一眼耶律越的方向,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本能地张望着。
玄睦的手一寸寸往下挪着,似是想与她十指相扣,手滑到手腕之时,余小晚才惊觉,赶紧去按他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玄睦陡然坐起身来,眼角猩红,猛地举起了她的左手!
“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等余小晚开口,他怒道:“是他?对不对?!他做的?!”
余小晚赶紧摇头解释:“不不不,与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都是我的错。”
玄睦仔细看了看那断腕,见伤口长得极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他抬眸直视着她眸子,目不转睛,余小晚被他看得莫名心慌,刚转开视线又被他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为何要躲?与他无关,那与我呢?可与我有关?”
第231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32)
余小晚一惊, “无关!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
猩红的眸子渐渐平缓,玄睦抿了抿唇,泡了数个时辰温泉,那唇镀着月光, 红润泽韧。
“那你为何这般慌张?”
“不是慌,只是怕你误解了耶律越。”
余小晚下意识垂眸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抬高下巴,再次对视。
“你总骂我死狐狸, 是骂假的?”
余小晚脑中乱作一团,越是想冷静越是冷静不下来,可还是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狐狸,奸诈狡猾, 善于察言观色, 她究竟有没有慌张有没有说谎, 他自然看得明白。
他看了一眼她的断腕,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明显属于耶律越的白袍, 尤其是方才被他扑倒时掉在一旁的那宝蓝钿子。
“采琴的……”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便住了声, 玄睦抬眸看向她, 妖冶的桃花眸映着月辉,碎光驿动, 仿佛载了千言万语。
突然!
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搂得紧紧的。
“做不到……”
这两字说得极轻, 也就是玄睦凑在她耳边说的, 若是离得再远几寸她必然听不清楚。
可听清了又如何, 她却有些不懂,不待她问,他已拉她起来,仔细地帮她穿好一层层衣袍。
“连里衣都是他的……”玄睦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湿衣,忍了又忍,突然转了话头,“你可曾见了行尘大师?”
余小晚推拒了几下争不过他,只好任他帮她穿衣。
“见了。”顿了下,她又问,“你还记得行尘大师的样貌吗?”
衣袍穿好,玄睦却舍不得带她出去,再度搂住了她。
“自然记得。”
“那你眼中的行尘大师是何模样?”
玄睦蹭了蹭她的发顶,回道:“如九天神佛。”
“具体样貌呢?”
玄睦有些诧异,“你不是见过吗?因何问我?”
余小晚想推开他,却终究没忍心,任他再抱这么最后一刻。
“你别管因何,答我便好。”
玄睦细细思量,描述道:“行尘大师灰衣灰发灰眉灰睫,面似冠玉,目若远星,相貌极好,若他称第二,世间再无魁首。”
余小晚沉默地听着,待他话音落下,才又问道:“你可曾觉得他肖似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