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惊蛰手舞足蹈,“皇上,原本投降咱们的附近城池全部撕毁盟约,转而投靠了帝师!派去各座城池的将领和士兵全部被杀!”
萧廷琛挑了挑眉。
刚消化完这个消息,谷雨又匆匆进来,“皇上,昨夜本该运到金陵的三十万担粮草还没有抵达!卑职派人打探,好似是在半路上被人烧光了!咱们城里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
萧廷琛“啧”了声。
握住刀柄的手悄然收紧,尽管桃花眼带着笑,可是那笑容却一点暖意都没有。
他知道司空辰的手段有多狠。
却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始动手了!
不愧是从前教导他的男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嵩寒着脸进来,沉声道:“皇上,从凉州到金陵的粮道被大齐军队切断了!金陵城处在江南孤立无援,必须在帝师的军队抵达之前破局,否则等到他的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金陵危矣!”
萧廷琛眯了眯眼。
他大刀金马地在圈椅上坐了,随手摘下细烟管。
吸了一口,才发现没有点燃烟草。
烟管在指尖打着转。
司空辰用诡计招降了江南其他城池,金陵城像是被围在中间待宰的羔羊,如果找不到破局之策,那么哪怕司空辰不发动战争,也总有粮绝的那日。
金陵城会不战而败!
萧廷琛周身涌出戾气,“去把国师和萧廷修他们叫来,朕要开朝会。”
……
风干的五谷杂粮被摆在精美的檀木托盘里。
南疆王都,宫殿华美。
苏酒正临窗托腮。
她穿胭脂红的宫裙,重重叠叠的裙摆上绣满了精致的五毒之虫。
五毒之虫是南疆人的信仰,但普通百姓和大臣没有资格在服饰上同时绣五种毒虫,只有皇帝的龙袍上才能同时绣上。
鸦发用蛇形金冠高高束起,原本眉目如画、清媚撩人的姿态,在这副打扮下平添了几丝危险和阴冷。
她摆弄着五谷杂粮,静静聆听珠帘外臣子们的议论。
“如今大雍皇帝被围困在金陵城,他如何斗得过齐国那位帝师?必定会一败涂地!”
“以臣愚见,不如趁机出兵攻打凉州和北凉,扰乱大雍后方,向齐国卖一个好。”
“大雍也不见得就会输吧,听闻西婵女国正在发兵攻打齐国,似乎是打算要和大雍联手瓜分齐国。”
“女帝陛下,臣以为坐山观虎斗,是咱们最好的选择!”
“……”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苏酒瞳珠水润清冽,凝着掌心的五谷杂粮,始终没有波澜。
齐国,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可偏偏,大雍要攻打齐国……
鹿眼中划过寒凉,她嗓音冷淡:“听颜鸩说,大雍还有军队驻扎在我国边境?”
立即有臣子回答道:“启禀陛下,确实有一支大雍军队驻扎在我国边境。据臣所知,大雍皇帝野心勃勃,妄图一统天下,我国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一统天下……”
苏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脑海中隐隐绰绰有种熟悉感。
好似从前有谁曾在她耳边提起过,他想一统天下……
她闭了闭眼,遣散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精致的朱唇勾起一抹轻笑,她淡淡道:“诸国分裂,哪儿是那么容易统一的?他可真是痴心妄想。传朕旨意,命王享将军率兵赶赴边疆,务必拿下大雍的军队。”
齐国算是她半个故国。
她要扰乱大雍后方,不叫那萧廷琛成功攻略齐国。
朝臣领命后,纷纷行过退礼离开重华宫。
暮春的风从花窗外吹进来,珠帘声清脆悦耳。
始终立在苏酒身后的男人,虽然英俊,唇瓣却削薄得过分,再加上左边的断眉,分明是一副沉静狠戾的姿态。
可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却是浅浅的温柔。
他垂眸凝着少女,“小酒越来越像女帝了。”
他从前总揽朝纲,只是总觉这江山该是小酒的江山,而非他颜鸩的。
所以这两个月以来,他十分注重培养小酒处理朝政的能力,从当初面见群臣不知道说什么的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赏罚分明、决断有力的君王,他陪着她一点点成长,也见证着……
颜鸩的目光落在少女隆起的肚子上。
也见证着这个孩子的长大。
苏酒轻抚过肚子,清媚的小脸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笑意。
颜鸩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有关诛情蛊的医书,至今仍旧没有副本出现。皇宫藏书楼里的那本,恐怕是仅存的孤本。”
苏酒微怔。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颜鸩倾尽人力物力帮她寻找那本古籍,却连线索都没有。
再这么下去,她该如何恢复记忆?
难过涌上心头,冲淡了刚刚的喜悦。
颜鸩注视着她的肚子,“小酒,如果你始终记不起过去,该如何?”
苏酒抿了抿小嘴。
鹿眼中流露出罕见的茫然与无措,她沉默很久,才缓缓道:“若是记不得过去,那便努力朝将来走。”
寝殿中寂静了片刻,颜鸩声音极轻:“那么小酒的将来,可会有我?”
苏酒望向他。
四目相对,男人的狭眸盛着她无法拒绝的深情。
她莞尔,“这段时日以来,听宫女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迹。你杀伐果断,是个喜欢巧取豪夺的男人。但我始终未曾问过你,在对待我的态度上,为何不曾巧取豪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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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取名,燃!
颜鸩待她十分尊重。
但以他的权势,分明能够废弃她这位南疆公主自立为君的。
颜鸩坐到她身边。
他淡淡道:“我曾告诉过你,我娘亲出身青楼,虽然被父王接进王府,可半生受尽白眼与冷待。我父王把她当成一件物品,喜欢时就捧着,不喜欢时就随手扔掉。当时我年纪还很小,我发誓将来长大,哪怕对天下人不好,也必须对自己的女人好。我颜鸩认定了的女人,就要好好捧在手掌心!”
苏酒愣住。
她没料到颜鸩竟然还有这样的心结。
颜鸩轻轻摁住她的脑袋,“再过五个月宝宝就该出生了,可有想好取什么名字?”
苏酒顺势靠在他的肩上。
男人的肩膀结实有力,周身透出浅浅的草香。
虽然宝宝并不是他的骨肉,可他却是最关心宝宝的男人。
挨着他,苏酒非常有安全感。
她闭着眼想了会儿,鬼使神差般说道:“倒是觉得‘燃’字不错。”
如死灰复燃,烧尽天下。
苏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仿佛从前有个男人曾意气风发地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颜鸩挑眉,“苏燃,还是颜燃?”
“颜燃好奇怪,当然要叫苏燃!”苏酒失笑。
颜鸩也跟着笑。
笑了片刻,他敛去多余的表情,声音多了几分郑重和小心翼翼,“将来若是小酒喜欢上我,也为我生个孩子吧?”
苏酒睁开眼。
余光瞥向男人,他注视着前方虚空,眼眸里藏满渴求。
她慢慢坐正。
细白小手绞在一起,她沉吟了会儿,认真道:“在南疆的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颜鸩,我很依赖你,如同妹妹依赖父兄,如同君王依赖朝臣。但我对你,仍旧没有产生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可以不再效忠我,但我确实没法对你动心。”
颜鸩似是早已预料到答案。
他拿过外裳披在她的肩头,“余生还很长,你总会动心的。我先回偏殿,你怀着身孕,得注意保暖。”
他走了。
苏酒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她贪恋颜鸩的温柔与带给她的安全感。
她只能拿仅有的王权做交换。
但是如果让她委身这个男人,她的心底深处依旧藏着不情愿。
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占据了她的心,尽管看不见摸不着也回想不起来,但她很清楚,那个东西仍旧霸占着她的心。
苏酒撑着下颌,目光落在花窗外。
她前途未卜、不知过去,像是漂浮的萍草摸不到方向。
苏堂曾说萧廷琛和谢容景霸占过她……
不知宝宝的生父是他们中的谁,又或者另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