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且慌乱的一天结束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林云琪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想起之前的那几夜,她与两位兄长彻夜长谈,舞刀弄枪切磋功夫,原本在唐国的普通生活,如今在梁国却成了奢望。昨日的故乡,今日的远方。
第二天一早,叶子怀又出现在公主府,海超和蒙平似乎已经习惯这位二公子的不请自来,和府内的士兵也大多打过照面,他直径走入内院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阻拦。
叶子怀先去林浩宇的小院子,直接把睡眼惺忪的小家伙从被窝里拖出来,再指示小家伙去喊林云琪。按照他的安排,他今天打算带着这姐弟俩出去玩,生怕林云琪待在院子里触景生情,想念昨日启程离开的兄长。
待众人收拾妥当,正要上马随行的海超被自己的亲娘拦了下来。
“有二公子在,你非要跟着干什么?”海婶一脸嫌弃,拽着自己的儿子就往回走。
海超不解,厉声道,“我要保护公主殿下啊!”
“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呢?”海婶无奈地摇摇头,指着马车边上的叶子怀,“你看不到人家二公子在给你使眼色吗?”
海超定了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二公子不是眼睛不舒服,而是暗示他消失啊。
“那我是不是也不用跟着了?”蒙平穿戴整齐,拿着佩剑,晚一步出来就撞到海婶拽着儿子往回走。
海婶回头,看着门口一溜烟消失的马车,笑言道:“看样子是这么回事。”
林云琪匆匆吃过早餐后就被叶子怀拖进马车,她懒得过脑,上了马车就抱着弟弟晕乎乎的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出了城,叶子怀喊他们下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随行的护卫竟没有一人。
“怎么敢让仁威将军当车夫,”林云琪下了马车左右张望,有些不解,“海超和蒙平他们人呢?”
叶子怀眉梢轻佻,“我没让他们跟着,放心,由我保护你们姐弟俩!”
林云琪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嘀咕道:“我竟然不知道,如今的他们已经听命于你了?”
叶子怀哼了一声,“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林云琪微微一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顾自往前面走。可惜林浩宇那个家伙不懂,拽着她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在身后嚷嚷着,“皇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叶子怀笑弯了眉眼,抱起小家伙,追上林云琪,故意用肩头碰了一下,“看,这里有一个隐世的寺庙,风景甚好。”
林云琪心跳未平,故意板起了脸,“梁皇赐你将军之衔,领北境图州营主将,你怎么还在金陵城呆着?”
“口是心非,”叶子怀回了她甚是自信的一笑,带着一丝调笑的语气,“等我真去了北境,你肯定会想我的,到时候你可别哭啊。”
羞恼成怒的林云琪正准备恶狠狠的瞪回去,寺庙的大门开了,由小师父一路引着进入大殿,恭敬参拜。既然是隐世的寺庙,这里并不像其他寺庙那般香火旺盛。虽然占据了一座山,但整个寺庙只住着六、七位僧人。三年前,从恒九山回金陵的叶子怀,偶遇这里的方丈,便一见如故,常来问讯。
“师父已经吩咐了,为三位准备好了斋饭,午时还请自行前往斋堂用膳。”小师父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叶子怀和林云琪双手合十,礼貌感谢。叶子怀作为这里的常客,自然知晓哪里的风景最美,拽着姐弟俩人又马不停蹄开始爬山,直到落足于眺望风景最美的长亭。
正当林云琪沉醉于美景的时候,叶子怀从背包里取出水壶,亲自喂林浩宇喝水,另一只手甚至还拿着糕点,等小家伙喝完就塞进到他的嘴里。
这份难得的细心体贴,林云琪自然全部看在眼里。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当然明白叶子怀这两日陪伴的意义。
很多年前,林云琪的母后就曾告诉过她,当你遭遇或大或小的挫折的时候,那个肯花时间和心思陪着你的那个人才是真的对你好。在这个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人因为爱你而信你、陪你、宠你。
待小家伙吃饱喝足跑出去自己玩的时候,林云琪最终决定告诉叶子怀那日大殿比武的秘密。
叶子怀的唇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这么说,明天就是第七日?”
“他们并没有与我商量,”林云琪无力地点点头,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明天的金陵城会乱成什么样子。”
“乱到不至于,”叶子怀思考片刻,恢复淡定的语气,“好在皇上并不是很在意六皇子,真正慌乱的人只有睿王,因为六皇子和言国公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六皇子突然暴毙,等于断了他一个胳膊,他自然不会罢休。既然两位王爷说他们查不出来,你便不用担心,睿王很有可能会去怀疑廉王,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廉王有杀六皇子的动机。”
林云琪接过水壶,瞧着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一直在想,杀死言殊的人,”叶子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云琪,“是不是也是你的四哥?”
林云琪轻轻摇了摇头,“你猜。”
听她这么一说,叶子怀的眼神凝住,又开始思索起来,“不是你四哥的话,就只剩你二哥和三哥了。你告诉我吧,到底是谁啊?”
林云琪手指轻触自己的下巴,良久不语。
叶子怀看着她的脸色,惊讶问道:“难不成是你大哥,当今的唐国皇帝?”
林云琪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起身出走长亭,牵起弟弟林浩宇的小手,教他识认眼前的花草树木。
虽然没有听到期待已久的答案,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叶子怀出门游玩的好心情。他看着林云琪和林浩宇的背影,关于未来生活的美好畅想第一次有了模样。
待林浩宇在山上玩够了,下山的时候,林云琪才低声问了一句叶子怀,“你会不会觉得,我哥他们有些赶尽杀绝了?”
“不会,”叶子怀歪着脑袋,语气露出一股狠劲,“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这么做。”
说到底,叶子怀是羡慕林云琪的兄长,因为他们不用顾及身份和立场,做了他们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而他纵有万般不平,也只能藏在暗处。这份堆积已久的不甘和隐忍,早就压到他喘不过气了。面对这般潇洒的林家兄弟,他别提有多羡慕了。
第25章 暴毙
睿王进宫的时候,特定挑选了一幅书法大家的字帖献给皇上。睿王嘴甜,顺道把吹捧颂圣的话说了一箩筐,尽管恭维得有些过分,但还是令梁皇心情极好。梁皇正要命人宣几位宗亲老臣进来共赏,就听到有人进来禀报:“陛下,六皇子府上的德青求见。”
德青,常年跟在六皇子身边伺候着,梁皇想了老半天才依稀记起。按照梁国国制,德青根本没有单独面圣的资格,见通报之人脸上泛着惊怖。睿王和梁皇一样敏锐,隐约觉察到有事发生,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陛下!不好了……”德青红着双眼,伏拜在地,“六皇子,他……他吐血而亡了。”
睿王难以相信,迟疑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之前都好好的,今晨下人们正伺候更衣,六皇子突然开始咳血,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吐血……而亡?”梁皇心口发闷,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子上,气息急促,手颤颤地指着德青,“你在胡说些什么,辰儿乃习武之人,体魄强壮,怎会突然咳血?”
梁皇定了定神,大步走了下来,将德青踹翻在地,魏公公忙过来搀扶着,众人疾步朝着六皇子的府邸而去。
皇帝亲临,禁军护卫,六皇子府邸的气氛已压抑至顶点。服侍六皇子的众人黑压压跪在外院之中,梁皇坐在六皇子寝室的主位上,扫视着一众忙碌的太医,神色阴晴不定。
太医院的众人折腾了半晌,依旧摇了摇头,为首的医者躬身跪拜,用颤抖的身躯暗示着六皇子已经离世的事实。
睿王面色紧绷,狂怒难耐,一字一句询问着德青和太医。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德青说六皇子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不适,太医虽隐约感知是中毒,可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无凭无据的话在这座皇城里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所以为首的太医只能将六皇子的死归根为暴毙,将所有的□□往六皇子荒淫无度的生活作风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