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皇冷冷地瞟了一眼太医,揉着自己的眉心,将这离奇的事情交给睿王处理,正准备拖着疲惫的身躯先行回宫。得到消息的其他皇子匆忙赶到,面对脸色煞白的梁皇,全部跪拜在地,叩请父皇保重龙体。
从廉王踏进六皇子府邸的时候,睿王惊讶他的演技竟如此之好,他没法相信廉王和六皇子的死没有关系。准确地说,六皇子的死,睿王早就锁定了他的政治宿敌。
“真是太过意外了。”廉王脸上的惊讶并不是装的,但他已经注意到睿王对他的敌意和猜测,他主动走近睿王,故意刺激道,“都说皇兄聪明睿智,可别被有心人利用,阻了我们手足之情。”
睿王气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他死死盯着廉王,心想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手足之情。僵硬的气氛延续着,睿王在言国公到来后勉强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节奏,努力在皇上的脸上找到对此事的态度。
父子也好,君臣也罢,睿王比谁都清楚父皇的性情。此时此刻的梁皇除了最初的震怒,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情感表露在他的脸上。事实的确如他所料,梁皇回宫之后就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处理,相比亲生儿子的暴毙,他更在意是否有人在挑战他的皇权权威。
叶子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惊讶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兄长少。这是他与云琪公主之间的秘密,他要做的就是保守秘密,并暗中调查这件事最终的走向。今日本是叶青将军与大理寺的旧友相聚的日子,可惜这酒菜才刚刚上桌,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大理寺的人全部被叫了回去,清一色的苦瓜脸。
夜空中不见繁星,睿王府的巡防显然比平日里加强了好几倍。但在叶子怀眼中,他还是能找到漏洞,直接翻入内院的后墙,他轻巧地踩着青瓦,落在屋檐角上。
“这件事太怪了……”睿王叹了口气,“最近,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金陵城里所有的怪事都和一个人有关,”言国公并不打算犹豫,开门见山地说道,“只有鬼面人有这个能力!他先杀了殊儿,再动六皇子,这更像是一个计划好的报复。”
睿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本能朝着窗外看了看,“国公……我们查了这么久,云琪公主和鬼面人的关系依旧是个谜,如果事情如你所说的话,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我。”
言国公低头不语,但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但睿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廉王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但他却不具备这种能力。就算给云琪公主天大的胆子,我不觉得她有胆杀我大梁的皇子,但如果下手的人是她那两个兄长就不一定了。”
言国公心头一跳,他与睿王四目相对,彼此都想起那日的大殿比武,可仅仅依靠这点怀疑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当务之急,他们又将一众太医叫在一起,试图在从更多的细节入手。
此时已接近午夜,叶子怀从睿王府出来,翻身踩着墙头直接跃进了公主府的后门。
“大半夜的,你就这样闯进来,不太好吧?”林云琪将一盏纱灯移到桌边,看着身穿夜行衣的叶子怀,脸上却不见有半点生气的神态。
叶子怀挑了挑眉,“你料到我会来,不是吗?”
两人不由对视,微微一笑。
“他们虽然怀疑廉王,但言国公更倾向于你,”叶子怀转了一下眼珠,“准确地说,他们怀疑这些都是鬼面人做的。”
林云琪惊讶地笑了一下,“你的朋友还真够倒霉的,有冤不能申。”
叶子怀暗笑,心想自己比窦娥还冤呢,他唇角微抿,眸色渐渐认真起来,“最近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他们没有证据只能暗中调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大理寺那边肯定会早早结案。”
“没事,”林云琪耸了耸肩,“有机会的话,让我见见你的朋友吧。”
叶子怀惊讶地瞪着双眼,“你想干什么?”
林云琪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先说一句谢谢,谢他之前的救命之恩,再说一句对不起,让他莫名其妙卷了进来。”
“没事,他……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不会在意这些的,”叶子怀定了定神,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因为他很清楚,很快金陵城内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林云琪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叶子怀霍然回头,有些诧异,林云琪敏锐的察觉力实在超乎他的想象,她的眼睛很美,也很灵,看一眼好像就可以看到尽头。
林云琪大步走到窗前,望着月色默然静立,有些话已经到了唇边,她又给咽了回去。她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在对方没有明确告诉她之前,她知道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言国公势必严查的决心,林云琪自然是清楚的。叶子怀虽然才挂职不久,但这朝堂之上的事情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大理寺在睿王的高压之下,竟然追溯到六皇子三个月之前的生活起居等日常事务上。但这种连太医都没法解释清楚的暴毙,他们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东西。为首的官员算好了日子,在七日之后,在梁皇面前负荆请罪,这件震惊朝野的皇子暴毙案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真正让朝野震动的是,梁皇曾在大殿内足足骂了睿王和廉王一个时辰。据传出来的消息说,两位皇子以赈灾之名扣押银两的事情被梁皇知晓,户部官员也连同跪在大殿之上。一夜之间,梁皇就将整个户部的官员进行大换员,两位皇子为讨梁皇的开心,只能靠捐银安民努力挣点名声。
第26章 唇边浅笑
金陵城的雪化了,大有一片春暖花开之象。可是这片祥和之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千里快骑的军报呈进皇宫的时候,梁国皇帝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据北境情报所示,燕国最近频繁有高官大臣聚集在两国边境之地,虽说军队战马并没有明显增加,但这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还是引起梁国的注意。但这件事情并没有拿到朝堂之上商讨,据传出来的消息是叶子怀主动请战,亲赴北境一探究竟。
等到梁皇一道圣旨传下来的时候,大殿之上的文臣和武将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文臣不懂兵法,总以为大规模聚集部队人马才算危机,如今叶子怀的主动请战,在他们眼里却成了一种激进的冒险。武将到底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防患未然在他们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更何况,叶子怀是将门之子,他们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按照常理来说,如今的燕国本该处在休养生息的阶段,可一连三个高官大臣齐聚在我梁国边境,虽然没有增援部队,但这件事总透着些怪异。”叶子怀知晓大家暗中在嘀咕些什么,但有些事情,他没法解释得清,这些判断更像是一个感觉,是生为将门之子的本能。
“几个高官大臣而已,”睿王冷笑道,“就让明威将军府的二公子担心成这样,怕是有损叶老将军的威名吧!”
“皇兄所言诧异,叶青将军戎马一生,明威将军府更是守护我大梁北境的第一人,他们多次与燕国交手,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父皇的判断,二公子的担忧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廉王恰到好处地插进来,虽然全程笑着,态度也算恭敬,但依旧让睿王恨得牙痒痒。
梁皇实在不想再听他们兄弟二人争论,摆手示意让他们闭嘴,余光扫到欲言又止的叶青将军,哈哈一笑,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道:“明威将军啊,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子怀那小子一早就递来了折子,特意请旨自己独去,你这身子骨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好生留在金陵城吧。”
尽管叶青将军依旧没有表态,但廉王倒是一如既往的积极,他哈哈一笑,附和着梁皇,“还是父皇考虑周到。”
睿王顿时气结,虽然最近他与廉王接连受损,但相比较而言,他还是处在上风,他担心自己又说错什么惹父皇生气,当下便忍了下来,眼见父皇面露疲色,他便关心了几句。站立在大殿上的朝臣跟着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躬身行礼告退。
叶青将军见叶子怀主意已定,出宫的路上便一直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繁琐到叶子诚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帮腔道,“父亲,他从小就跟在我们身边,这些事情我相信他早就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