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处理政事,基本一半的时间都用在调配将军府人员与军队上,加之老将军的突然离世、杜天涧私藏的兵械,又有蛮族在南方虎视眈眈,有太多要填补的空缺,想到这里,沈子昭的眉心蹙紧得更深了。好辛为他抚平眉心,轻笑道:“你每天怎么那么多烦心事,连睡觉时也不忘愁眉苦脸,这样身体能好吗?”
“阿辛,”他睁开眼睛,目光如寒泉般清冽,“如果有一天我不做皇帝了,家仇国恨也都了结后,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好辛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太过突然,她一点都没有考虑过。
——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她高兴还来不及,没有任何牵挂的生活她向往已久,她自然要和他在一起。但是让沈子昭放弃皇位,又怎么可能?
他没给好辛继续思考回答的时间,紧紧地抱住她,声音沙哑道:“……睡吧。”
两人盖同一被褥,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第二日好辛从床上爬起来时,沈子昭早已离开去早朝了,好辛第一次与别人同睡一床,十分拘谨,担心自己来回翻身会不会打扰他,结果根本没有睡好,醒来时腰酸背痛,探手摸身边被褥中残留的温度,心中微暖,浅浅笑了一下。
红仪像一只突然窜出来的兔子,眉眼间都是揶揄的欢喜,笑嘻嘻地与绿茗、青翘、蓝珑来给好辛梳头穿衣。好辛本就身体又累又沉,一时没什么精神,任由着她们捣腾来捣腾去,发现这些小丫头今天都不太对劲。
红仪嘴皮子快,嘴上念念叨叨翻来覆去说得没完:“……青儿和蓝儿今日本来说好要去给娘娘去御药房抓药,结果这两个小妮子居然都睡过头了!该罚!”
本应抓药的青翘忙道:“不是我睡过头了,偏偏绿茗姐姐昨夜一直抓着我守夜,我、我……”
抓着她守夜的绿茗掐了她的腰一下。
蓝珑最为稳当,连忙认错:“一会儿给娘娘换好衣衫后我就去抓药,绝对不会耽误的!”
好辛听得云里雾里,她本就有些分不清这些丫头,名字和人脸对不上,此刻她们一起争前恐后地说个不停,她的头便更大了,抓住重点:“抓什么药?治风寒的药不是前几日刚抓了一堆吗?”
听她此言一出,四个丫头齐齐掩嘴笑,双颊微红,还是红仪最先抢先急道:“皇上怕您害羞不说,便今早走时特意吩咐奴婢们要去抓药的,还叮嘱说一定要好好照顾您,药……”四人互相对视,笑意暧昧,“自然是调养身子的药。”
好辛懵了。
她只是因为没有睡好才没有精神、腰酸背痛,结果被这些丫头们一打趣,加上沈子昭的口谕,整个皇宫岂不都知道她和沈子昭……圆房了?!
根本没有的事!
好辛又羞又燥,想着宣告全天下帝后伉俪情深又本就是沈子昭的目的,只能盯着丫头们暧昧的神色,生生忍下。
而红仪等人想的却是,皇上登基这些年,还从没临幸过哪个嫔妃,第一次宿在后宫就是在皇后枕边,想必不出几月娘娘就会怀上皇长子!皇长子再被封为太子,那她们的地位在后宫自然也会有所提升!
这么想着,她们对好辛的侍奉便更是细致入微,半分错都不敢出。
好辛看着铜镜中被丫头们打扮的模样,彻底恼了。
可她又不能怪她们,只想赶紧去找沈子昭那厮兴师问罪!
红仪等人今日给她挑了件明黄色长裙,雪色广袖上襦,腰封桃花朵朵,外罩百蝶仙袍,衬显她格外娇嫩明亮,宛若未出闺阁的小姑娘。
穿好衣服后,她们又要给她涂胭脂,好辛连忙拒绝,前两天迫于册封大典和局势,她不得不画浓妆对外,现在却不同了,她本就不爱画脂粉在脸上。于是红仪只为她点了浅浅的唇脂,对着铜镜看了半响,笑道:“娘娘天生丽质,您今日特别美,比前几日册封大典上还要美。”
好辛轻笑,这小丫头的嘴倒是真甜,不过她自己还是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的,便不多言,省着扫了人家的兴。
绿茗与青翘给她挽发。
为了配这件裙子,便舍弃了金簪步摇,换为简单的玉簪和白梨花,留下一半长发披在身后,靓丽明媚十分。
蓝珑整个人都看呆了,她原本以为整座后宫里最漂亮的莫过于妩媚绝伦的乐妃,哪知她们的皇后娘娘淡妆素抹,着黄白衣裙,竟如同仙女下凡般出尘。
好辛再次于每日晨间面候后宫众妃的参见,众妃知道昨夜皇上第一次宿在后宫,以为皇后最近身子虚弱,经过昨晚一折腾定然更加疲惫了,谁知今日她整个人容光焕发般,笑意盈盈,带着圣洁的美。
只一个晚上便脱胎换骨,帝后情深,果真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真厉害。
第48章 丫头
好辛自己也觉得自从和沈子昭同床共枕一晚后,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了些变化。
前两日她因为父将与兄长的死而低闷抑郁,身体素质急转而下,向来无病无灾的她竟被一场风寒打倒,又逢册封大殿在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连续吃了好几日的药,她却也没见好,今日虽腰酸背痛了些,但好歹风寒奇迹般地全部消退了。
堵住了好几天的鼻子重新通塞,妃子们刚走,她就忍不住赶紧到自己宫的院里去闻花了。
沈子昭命人给她栽茉莉与金桂,都是芳香馥郁、沁人心脾的香花,虽快入秋,但正午的阳光仍明媚高照,有蝴蝶扑香,绕着花圃不走,时不时停在好辛手中的绣桂团扇上。
好辛正兴致勃勃地闻着花,沈子昭便从鸣凤宫大门踏了进来,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下人,太监们捧着各类书籍与今日的奏折,齐齐进了鸣凤宫,自顾自地入主殿放置。
好辛看着他们愣住了。
沈子昭看好辛愣住了。
愣过后,好辛心里还记着沈子昭的仇,三步并两步上前,本想锤他胸口一下,结果对方偏偏含笑双开手臂,显得她仿佛是去投怀送抱。
好辛在他面前定住,没落下圈套,气鼓鼓地道:“沈子昭!你早上对红仪她们瞎说些什么!”
沈子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立马拽她到自己怀里,流氓般地摘下她发间的白梨花,眼角噙了笑意:“皇后今日真美。”
好辛一拳打在他胸口,轻飘飘的,像是被小猫撒娇地挠了一下,她恶狠狠道:“你说,要抓那些补身体的药做什么?!给我补吗?!”
沈子昭无辜道:“看来是红仪她们误解了,”又转而笑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呵气,“是我要补。”
“你……!”
见帝后两人打情骂俏,鸣凤宫来来往往的人皆偷笑装作不见,其中属刚抓药回来的蓝珑最为会意,把药给宫里太监拿去煎,便知趣地散了。
看似散了,实则并不可能。
洪公公带着红仪一众宫女,偷偷躲在暗处观察。
他们离得不近,只能看到沈子昭与好辛并肩在花圃赏花的身影,两人嘴里不停说着什么,皇后被他说两句就急着想打人,偏偏皇上又极尽宠溺,要么老实挨揍,要么直接在人家脸上香吻一下,总之他有的是办法制住皇后让她消气。
俊男美女实在般配。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在皇上的脸上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温柔笑意,这笑意太过不易,就连常年伴随皇上身边的洪公公都极少见到。
帝后伉俪情深,果真是好事。
好辛以团扇扑蝶,一只花豹突然窜到她脚下,她弯了弯眉眼,沈子昭一把将金穗抱起来,这豹子对他们两人都极为亲昵,它离开山野已久,早已被圈养成了一只大猫。
沈子昭道:“富贵这几日进宫吃的不少,胖了一大团。”花豹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挣扎着。
好辛没好气地斜睨他:“亏你还是皇上,起名字都这么土,你看给人家金穗惹火了吧?”
注视着她的眼神,沈子昭唇边弯起微微的弧度,分明是数落着他,却生生多了几分娇俏。
“富贵吉祥,多喜庆的名儿,哪里土了?”他揉豹子的脑袋,“自从把它带进宫后她就不怎么爱呆在鸣凤宫里,整日跑出去玩,宫里太监侍卫倒还好,有胆小的侍女每次都被吓到……”
“这个倒不怪金穗了。”好辛轻笑一声,“你是不知道,它之前乖得很,圈养起来的豹子心不野,自打我入宫后它经常到处跑可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