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不及清拂尘+番外(29)

三月初一,春和热热闹闹的从瑾姮的院子里出嫁,冷清了多日的院落终于在这天有了一点点的生机。

恪宜也送了两个丫头过来给瑾姮用着,因着前头的事,恪宜费了心从这一批新入府的丫头中挑了两个出来,已经提前学过三个月的规矩,以叫瑾姮少操些心。

瑾姮特地派云霜去郑重谢过,春和亦先留在瑾姮身边继续伺候,是以提点教导丫头的事情就落在了她身上。

这日早膳刚毕,瑾姮七个月的身子已是重的紧,便窝在榻上不怎么动弹,闲闲问道:“春和,那两个小的什么时候来?若来了先带来我见见。”

云霜正巧从外间进来,打趣道:“主子,不能再叫‘春和’了,要叫舒穆禄家的了。”

春和一听便红了脸,硬道:“主子爱怎样叫就怎样叫。”

三人笑作一团。这时外间小公公禀道:“格格,福晋主子给您送的人来了。”

春和一听便赶忙出去把人领了进来。

进来的二人皆是唇红齿白,明眉皓目,衣着合体大方,举止端庄合礼,年纪大约相仿,神情也似是恭敬,瑾姮心下稍稍满意。遂开口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多大岁数了?”

右边的先前一步,拱手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素名喻岫,十又有四。”

瑾姮见她恭敬却又不卑亢,言出不俗,举止甚是大体,不由得问道:“家里头靠什么营生的?”

那喻岫眉情有些闪烁,过了一瞬才答道:“不瞒主子说,奴婢□□曾是前朝庙堂上站位前一两排的,后天下易主,□□父脑筋硬些,不得归降,是以家道中落,今下只靠着乡野樵采度日。父亲与兄长以乡间私塾博名,故而奴婢从小耳濡目染,略得几分教养。年下收成不好,奴婢为与家中分忧,这才出来的。”她虽这样说着,可眉宇间丝毫不见惋惜之色,反而有种以家为明的刚烈之气。

瑾姮知她是个有学识教养的,不禁多问了一句道:“你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喻岫道:“奴婢本命禛岫,因与王爷冲字,故而改名。家父为女起名,出自吴均的‘深岫含云,深溪蓄摧’,索性改为了‘喻岫’”。

瑾姮微诧,本以为小女儿家会用些‘秀’‘绣’之类的字眼,如此有品性的倒是少见。不由赞道:“想你父亲并不觉女子文弱,反而希望你有高峰一样的刚烈志气,倒是难得。”

那喻岫闻言似有感佩之意,道:“主子识文断字之人,一眼就瞧明白了的。家父亦曾以‘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作训言。”

云霜看主仆二人聊得投机,亦笑道:“奴婢粗苯,不知道名字还有这么大讲究。主子素日里与我们说不上这些,喻岫姑娘来了倒是有个说话的了。”

瑾姮笑道:“这是云霜姑姑,脾气是再好不过了,日后仰仗她便是。”

二人恭敬应下。

瑾姮看向另一个,开口道:“你也来说说吧。”

“我瞧主子与姐姐说的这样欢快,还道别是忘了奴婢了。”姑娘有些瑟瑟,却还是机灵,“奴婢家里是个穷的,没的有姐姐那样好才学的爹娘,因行三,便只唤三儿,说起来也不是个正经名字。今年十三了,虽不识字,力气却有的是。”

瑾姮见她生的眉眼俏丽,性子又这般活泼机灵,便开口道:“你也是个好的,生的柔顺丽质,”顿了一顿,开口道:“不如便叫若水吧。”

若水忙着谢恩,“都道咱主子是个宽厚的,不像旁的主子见面只知道与奴婢立规矩,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主子不把咱们当人看,再大的规矩也是拴不住人心的。像咱们主子这般,见面和气,又给赐名字,咱们哪还有不忠心的道理呢?”

瑾姮不妨她竟是这般伶牙俐齿,不做声响,便只挑起茶碗喝了。那厢云霜与春和二人面色也是不快,都不与她搭腔。

喻岫看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口笑道:“这妹妹是与我住一间屋的,就数嘴皮子快些,人却是极好的。不知主子的名字可有何由头?”

瑾姮淡淡道:“没有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秦少游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想着你们二人一山一水,一动一静,一高一低,倒也相宜罢了。”

喻岫面上一愣,连忙暗推了若水一把,道:“是个好名字呢,快跪下谢恩吧。”

若水不知何故,但见大家都变了脸色,忙跪下懦懦道:“若水多谢主子赐名。”

瑾姮未叫她站起,接着道:“我这里没什么礼数,规矩却是不能乱的。你们好好伺候便不会受了亏待,刚才若水说的,衷心才能长久,你们说是不是?”

这下连喻岫也跪下,二人齐齐叩首道:“主子说的是。”

“这位是前院司务舒穆禄家的,你们先跟着她熟悉熟悉院里的活计。”

二人称是,又对着春和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春和憋了半天,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真不是我议论,福晋平日里瞧着是个好的,这次偏送来两个这样的丫头。长得艳丽也就算了,一个诗词歌赋精通的很,一个口齿伶俐的像猴一样,非要给王爷塞上一个是怎么着,明摆了不让主子好过。”春和看着那两个小丫头举止得体,规规矩矩的,不禁想到自己和秋容刚来时的样子,真是连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的,不由得心里泛酸。

瑾姮本也暗自气愤,不见得非要给胤禛塞一个,她眼见着烦倒是真的。偏又是福晋亲自挑过来的,她不好打骂教训,本想着见面和气些,谁知上来便有个出格的。

云霜也道:“以后你可要看紧了,主子如今身子不方便,你我二人可要多上心才是。”

“那是自然。”春和应道,“主子给她俩名字起得甚好,我听着年福晋陪嫁过来的丫头样貌性情是个顶个的出挑,偏名字也是一水碧色。”说着便笑了起来。

瑾姮听她这一打岔,忍俊不禁道:“年氏闺名水汀,都是带了水的,大概是甚喜碧色,身边的丫头可不一水都是绿的。”说着三人也都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车厢里铺了五层厚的大被褥,以至于瑾姮坐进去时,着实被吓了一跳。云霜亦是惊奇,不由得叹道:“倒是比您的炕头还要软和了。”

瑾姮是要去圆明园养胎的。胤禛那日与她提议过后,瑾姮便当即应下来了。对外便说一为天气炎热,二为安心养胎。趁着身子还能动弹,便连忙让人张罗着去了。她看着一箱一箱的细软被抬上后面的马车,不禁道:“不过是去住几月而已,怎的带这样多的东西,直想把我的院子搬空了吧。”

云霜小心地把瑾姮服侍着坐好,这才笑道:“王爷紧张主子呗,主子这胎不易,王爷好生紧着,生怕那边有什么用不惯的,是以叫奴婢把主子常用的都带了去。”

瑾姮点点头,不再言语。马车行的极慢,是以瑾姮并未觉得不适,可到底月份大了,时间一长还是有些疲累,还好就到了。

含韵斋还是原来的样子,因着瑾姮来,又重新打点了一遍,十分舒服精致。瑾姮安心养胎,可月份越大,身子越是虚弱,后来竟是连起床都困难,日日躺在榻上,瑾姮心下不由暗叹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胤禛倒是常来,有时竟能安安稳稳的在此陪伴上瑾姮一天,她不能动弹,他就在屋里陪她看书。瑾姮觉得他不必如此陪自己,他却说道:“寿哥儿出生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这次我定要亲眼看着孩儿出世。”瑾姮本想打趣两句,可看他神色郑重,便会心一笑,原有些烦躁的神思,也渐渐安定下来。

春和很想跟过来,可瑾姮不忍他们新婚小夫妻日日不得见,便让她留下了。是以喻岫若水整日里跟着元嬷嬷,贴身服侍的还是云霜一人。

瑾姮的日子很是稳定,六月初,天气刚刚要热起来的时候,瑾姮便生产了。生产时很是有些不顺,双生子不说,好好的身子也受过摧残,是以足足生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落地两个干瘦干瘦的小女孩。

胤禛赶到的时候正是瑾姮最紧要的关头,他听得那一声声的撕心裂肺,恨不能冲进去替了她才好。

瑾姮昏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的时候胤禛就守在床边,她有气无力的笑笑,却见男人忽然就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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