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谢霁一口答应道,“正好大伯母刚刚也说她也突然又想去了。”
“我......”苏文卿望着空无一人、飘着落叶的院子,久久不能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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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大门处,走得比蜗牛还慢地苏文卿总算遇见了同样姗姗来迟的谢母,俩个人相视一笑,艰难地挂起笑脸寒暄。
苏文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的原因,她总觉得这是她嫁入谢府以来与谢母相处得难以言喻的一次,就连空气之间都弥漫着满满的尴尬气息。
谢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从车内取出踏脚凳在马车前放好,远远地招呼着还在门内的磨叽的谢母和苏文卿,“走吧走吧,再晚太阳就要下山了。”
苏文卿:“......”
谢母:“......”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苏文卿这下子总算知道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谢母出门也不喜欢铺张,并没有用挂着谢府牌子的马车,否则这脸就真的丢到大街上去了。
马车内,苏文卿和谢母相对而坐,狭窄的空间内只有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不断响起,“轱辘轱辘......”每滚动一圈,苏文卿觉得车厢的内气氛就尴尬了一点。
为了避免尴尬致死,苏文卿绞尽脑子地寻找话题。
苏文卿:“您......”
谢母:“你......”
苏文卿、谢母:“......”
苏文卿乖巧地笑道:“您先说。”
谢母笑容淡雅:“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想去买什么书啊。”
“......”苏文卿语塞,这个尬聊的话题就是她刚刚绞尽脑子想出来的,她本想问完后再从谢母的回答中挑几个给自己用,结果哪晓得她会被先提问。
苏文卿觉得自己强撑起来的笑脸摇摇欲坠,最主要的是西街书斋她去过很多次,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外间那些正经图书都有什么啊。
谢母迟迟没有等到苏文卿的回答,她将自己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了,所以语气不好,吓着苏文卿了?
谢母艰难地闭了闭眼,这没办法不紧张啊,自家老头面前无所谓,儿子面前也无所谓,但是毕竟是儿媳妇,她还是想保留一点形象......
不过自家的这个儿媳妇并不是嗜书之人,所以...应该...八成...说不定没有听过鹧鸪先生这个名号?
鹧鸪这个名号若不深究听起来倒也是十分正经,即使她没能拦下书斋掌柜的快嘴,苏文卿听见了,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谢母抱着侥幸的心情睁眼,结果正巧对上苏文卿飘忽不定的眼神,俩人互相挂起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谢母换了一种问法,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听小霁说你想去买书,不知道你想找哪种类型的书呢。”
苏文卿:“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定想要买的,就是最近事情少,随便去逛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
谢母点点头:“西街书斋不小,里面各类书都有,掌柜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多看看,总能找到的。”
苏文卿笑了笑,终于将话题带回到最初的剧本,“母亲您呢?是想找什么类型的书?”
谢母顺利地接上话题:“我听闻临安老先生新编了西凉旧史,这次去就是想借来看看。”
话题在“各怀鬼胎”的俩个人的共同努力下进行得异常顺利,二人相谈甚欢,甚至一度忘记自己正在面临的窘况。
马车缓缓而行,没过多久便到了西街,苏文卿和谢母携手走进书斋。
书斋掌柜是一个不足五尺的小老头,大腹便便,有一双一笑一起就找不到的眯眯眼,他看见苏文卿和谢母进来,急忙从摆书的凳子上跳下来。
想要占据发言权引导话题走向的苏文卿和谢母异口同声地开口道:“我......”
俩人面面相觑,一人抱着“尊老”,一人怀着“爱幼”,都想谦让。
嘴快的书斋掌柜最不能忍受的便是空气突然安静,他笑着眯眯眼,兴奋地道:“鹧鸪先生,我总算等到你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的新书又出意外,不能按时交付了呢!”
鹧?鸪?先?生?......苏文卿脖子一顿一卡地将脸转向谢母,不明所以又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就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嘴快的书斋先生继续道:“这位文小姐最喜欢的就是您的书了,得知您的新书落水需要重写后她可伤心难过了半个月呢!”
第九十章
沉默在苏文卿和谢母中散开, 俩个人都艰难地转动大脑想要理清这场复杂又玄幻的状况。
无声的卡顿又给了书斋掌柜继续说话的机会,“没想到您们二位竟然认识,我适才看见您们携手而入相谈甚欢, 莫不是......”
苏文卿和谢母屏住呼吸。
书斋掌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兀自恍然大悟, “莫不是因书结缘!”
苏文卿、谢母:“......”
“我店里这些风月话本文小姐几乎看了个遍, 但是她看来看去最喜欢的还是您的书,”书斋掌柜满脸褶皱的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 活像媒婆所给人拼命拉郎配还不忘强行互动的媒人, “对吧, 文小姐。”
苏文卿简直像把鞋砸在书斋掌柜的脸上, 还对吧, 吧你个头啊吧!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对”不就代表承认这里的小黄书她全都看过?“不对”不就代表她不认可她婆婆的文采?还有比这个更进退两难的事情了吗?
“她说您的书文采斐然辞藻露骨,是难得情与风月俱兼、香艳却不粗俗的上品, ”书斋掌柜沉醉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劲,“她一眼就看出写此书的人必定是女子,并且断定您于床笫之间必定有一个很疼爱您的夫君。”
谢母强挂着笑容,然而耳尖已经烧得通红。
苏文卿感觉借来长城可能都糊不住她快要烧起来的脸,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她真想回到过去一脚踹死胡说八道的自己,这种妄自揣测还和他人议论自己父母的床笫之事的事情......天爷啊,她好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就地活埋......
书斋掌柜:“当时我就在想, 可惜您与这位文小姐并不相识,否则您们二位定能成为莫逆知己!我这边还在感慨世间多遗憾呢,没想到您们那边竟然已经认识上了, 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文小姐,您说对吧!”
苏文卿咬牙微笑,她要坚强!
书斋掌柜不解:“文小姐?”
苏文卿决定脸不要了,她将眼泪深藏心底,挂着逼良为娼的“灿烂”笑容,“是,是啊,真的...好巧...啊。”
得到附和的书斋掌柜愈发兴奋,“文小姐想必还没有看过鹧鸪先生的新书吧,今日来得巧,正好可以一起评鉴,文小姐向来见解独到,想必能够给鹧鸪先生提供不少有趣的建议。”
书斋掌柜说完笑容可掬地望向谢母。
谢母淡雅的笑容摇摇欲坠,“书......”
书可能是不会有了,她的新书采用了一种全新的写作手法,以苏文卿、谢世安和三皇子为原型描写了一系列爱而不得误会难解的狗血爱情故事,不要问她具体都有哪些情节,问了就是再也没有脸面对她家儿媳妇。
她会让她这本书默默地呆在最深的箱底,永远不会再让它见到一丝阳光。
书斋掌柜满脸笑容:“鹧鸪先生?”
“书......”谢母强颜欢笑,带着几丝真情实意的遗憾和抱歉,“这次我来就是想和您说这件事,那本书我写到最后发现剧情人物都不太行,所以打算暂时搁置,重新写一本。”
书斋掌柜面露惋惜之情:“我看过您的设定,相爱多年的女子一朝被皇子选为侧妃,隔着宫门深墙,一次又一次制造相见的机会,感情隐忍又炽热,以一次又一次床笫之间深情又沉重的云雨之事来推动剧情发展,以鹧鸪先生的文笔,必定又是一本惊世之作,不写,唉,实在是有点可惜。”
苏文卿没有从这短短的几句后中听出什么熟悉之处,她的心正处于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之心,她一方面还是有一点尴尬,另一方面又很心痒,这狗血且刺激的故事一听就很吸引人,唉,怎么就不写了呢,不知道回去翻翻还能不能翻到原稿。
谢母一边掩唇虚咳一边偷偷观察苏文卿的表情,天爷啊,这到底是听出来还是没听出来,介意还是不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