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排场比武侯铺大多了,毕竟也是地方一级的人民政|府,两边的官差成排站立。
一个面无人色的年轻男子被人押解出来,同他们擦肩而过,王素素一看正是之前同他们关在一间里的那人。
那男子这时候早没了刚才夸大海口漫天吹牛的模样了,垂头丧气地被押着往外走,这幅模样让王素素被吓了一跳,而李啸玄却对此视若无睹。
等王素素和李啸玄上了堂,那京兆府尹先是一惊,坐在上面有些冒汗,随后咳嗽了一声道,“先,先休息,将这两名犯人分开关押。”
王素素愣了愣,被押下去的时候,她侧脸看了看同样被人带走的李啸玄,显然有些担心。她身后的官差推了她一把道,“快走,我们大人要休息,回头再审问你们。”
王素素自己有些害怕,也是担忧李啸玄,却不知该担忧的是京兆府尹。待到了后堂,明义已经等候在那里了,风大和雪三都在,三个人表情都很严肃,京兆府尹也因为自己的一时失察错抓了微服私访的一品巡察御史而冒冷汗,生怕被治一个什么贪污勾结的罪名。心里把那个县丞更是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且想着等会儿怎么把他推出去顶罪。
李啸玄为了不在王素素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让人去请景浩然过来,等月四来回报说景浩然快到了,李啸玄才示意那个早就全身冷汗冒遍的京兆府尹升堂。
王素素和李啸玄重新被押解回堂上,王素素悄悄凑过去确认李啸玄是否有事,得到否定答案后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杜卜拉撒、程舜铭还有几个伙夫也被带了进来,几个人全都在堂上了,可京兆府尹却不敢动,也没有让他们下跪,而是默默地看着桌案,王素素看着他,觉得他的手在抖。
京兆府尹依然等着景浩然,没有李啸玄的命令,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可是堂下的杜卜拉撒却等得不耐烦了,他咳嗽了一声上前道,“府尹,小人是西域风情酒楼的老板杜卜拉撒。”
京兆府尹瞥了他一眼,挥手让旁边两个官差把他拉走,杜卜拉撒一脸的莫名其妙,在一旁看着的王素素见了这般情形心里却非常的愉快。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侍卫进来了,虽然看不出他的品阶,可是京兆府尹对他十分恭敬,起身与他拱拱手。
那侍卫与京兆府尹见了礼,一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几个官差领命,把在外面候着的亲仁坊百货商冯当家、酒店副掌柜郭宏天,还有明义等人都带了上来。
明义等人上来,看了一眼王素素和李啸玄,然后纷纷低下头,镇定地等候着。
一旁的杜卜拉撒看到这个情况,皱了皱眉,眼睛往堂上的京兆府县丞看去,却见那县丞站在京兆府尹身旁,整个头都低到桌案下面去了,压根就没有看他。
杜卜拉撒这时候心里开始没了底,却见此时,又有两个人被带了上来,这下他才脸色大变,而王素素也在看到冯三娘的时候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随着那些人陆陆续续地都被带到了堂上,一个衣着光鲜俊美的男子也跨了进来,这个人王素素认识,正是中书省侍郎景浩然,当然,她一直钻在后厨房,根本不知道景浩然长期混迹在自己的酒楼里,并且还是最大的股东。
景浩然一脚刚踏进来的时候,就立刻对着李啸玄挤挤眼,然后又看到了一旁的王素素,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京兆尹这时候早就迎了上来,卑躬屈膝地对着景浩然又是行礼,又是问候,真的是处处体现出官员的崇古尚礼来。
景浩然安然相受,虽然二人品阶不同,京兆尹比景浩然还高了那么一级,但是景浩然此番来代表的可是中书省,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连乌纱帽都丢了,对于这些能够接触到权力核心的官员,京兆尹只能加倍小心地如供菩萨般供奉。
当然,如果这会儿站在堂下的李啸玄愿意表明身份的话,这京兆尹估计也愿意对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前头的铺垫都做完了,景浩然被请到堂上上座,他促狭地看着李啸玄,李啸玄却根本不理他,让他不免觉得自己这样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真有些不值得,遂不满地对着李啸玄砸了咂嘴。
人都到齐了,京兆府尹看了一李啸玄,见他示意,于是朗声道,“开始吧。”
第61章
杜卜拉撒控告王素素和李啸玄屯居私盐的事, 据说从厨房搜查出来的盐是从淮扬运来的海盐,对着那一份盐饼的样品,她表示自己根本没有买过。
“可是那天我分明看到你带进来的。”一个伙夫在一旁指认。
“哦?你也有眼睛?”李啸玄看了他一眼, 在一旁凉凉地道。
堂上的景浩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很有碍观瞻, 于是连忙收了口, 又端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变脸的速度堪称国际一流。
几个人都看着伙夫, 伙夫道,“是冯三娘带王素素去买的。”
王素素看向冯三娘,冯三娘连忙摆手道,“我带她去买的正经盐,可没有买过私盐啊。”
杜卜拉撒敢让人报官, 正是因为盐商这里有王素素自己亲手签的字,所以也并不太慌张, 依然维持镇定的模样。
王素素此时才想起来,就是看到李啸玄和一名女子聊天的那天,冯三娘让自己签了个字。这么一想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杜卜拉撒的圈套, 王素素狠狠地看了一眼冯三娘, 却无计可施。
只见冯三娘的盐商亲戚道,“回禀大人,小的也是根据王三娘的要求,帮她从淮扬带回的盐, 并不知道那就是私盐, 请大人明察。”说着,递上了有王素素签字的一张纸, 上面写着请代为运送一批盐。
李啸玄和景浩然都明白了,这是给王素素下套,唯一的问题是,王素素怎么会签字呢?
王素素连忙道,“当时冯三娘给我签字的时候,我没有细看,所以……所以……”
王素素说不出来,她被人下套了,却根本无法辩驳,她低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京兆府尹怎么敢定她的罪,何况此事蹊跷,他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写着,请这个盐商代为运送这批盐,于是问盐商道,“是何人让你代为运送的?”
盐商一时语塞,当时杜卜拉撒只说是过个堂,并没有说会真的审啊,于是胡诌道,“是淮扬的另一个盐商。”
“运盐都需要官府的凭证,你当时有吗?”
盐商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杜卜拉撒,却听京兆府尹惊堂木一拍道,“老实回答!”
盐商吓了一跳,慌忙道,“有!”
京兆府尹命人调取近日入城的盐用凭证,却发现船数和盐数以及票证都是对得上的,也就是说如果确实如这盐商所说,那么船运的重量和货物数量是不符的。
京兆府尹也不是个傻子,命人对盐商上枷锁,盐商细皮嫩肉,哪儿经得住这样的场面,连裤子都尿了,衙役还没用上劲呢,立马招供说这纸上所说都是假的,是杜卜拉撒为了陷害王素素而写的。
杜卜拉撒先前还否认,待到京兆府尹要用刑了,立刻慌了神,连忙说确实是自己窜通了盐商和冯三娘做的手脚,并且一股脑的连县丞也兜了出来。
而这纸上的笔迹,则是掌柜程舜铭的手笔,于是乎一锅端了。
然而栽赃这一罪证量刑如何,还是要看京兆府尹,只见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又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景浩然。
景浩然摆弄着扇子,对他道,“那人不是还告他二人另一个罪名么?先接着审吧。”
京兆府尹点头,于是又问杜卜拉撒道,“你说他二人私自侵吞了店中的财务,可有依据?”
杜卜拉撒大概是长期被精虫上脑得多了,到了此时居然还觉得有机会扳倒他们,于是连忙向程舜铭使眼色,程舜铭无奈,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老板,他也不能驳他面子,于是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了几卷账目递了上去,缓缓道,“虽然我主管账目,然而这店中不少伙计都是堂上的王求汝和王素素请来的,按照我的估算,这酒楼中的开支和收益应该是三比一的收益率,然而,近日我却发现不少伙计吞了我们的钱财,并且转到了他二人的账目上。”
王素素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程舜铭,程舜铭知道窜通诬告之罪难逃,但是想着作恶做到底,便有理有据地把所有证据都摊开在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