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素先是懊恼自己着了冯三娘的道,好在京兆府尹明察秋毫,而此时见程舜铭再度栽赃,心中恼怒厌恶。但当她看向李啸玄的时候,却见他根本不担心,只是一味地看着程舜铭,那模样让王素素感觉到阵阵寒意。
这时候,王素素看到李啸玄对着副掌柜郭宏天使了一个眼色,郭宏天一直像隐形人一样,话从来不多,但是很尽职,只要王素素有什么事情麻烦他,他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办完。因为他是李啸玄请来的,所以王素素对他就是比旁人多出了一份信任感。
郭宏天在程舜铭说完之后插话道,“府尹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京兆府尹望了一眼李啸玄,见他点头,于是道,“报上来。”
程舜铭一贯看不起郭宏天,觉得他就像一条最忠实的土狗,忠厚却没有任何用处,然而郭宏天并没有拿出任何东西,而是开始报出一连串的数字,包括进货,出货,收益,进货的数据他报完之后,与亲仁坊的冯当家一一核实,确认无误,而收入,则根据每日的生意情况,菜品情况,以及物品损耗都与伙夫、明义还有李啸玄一一核实,确认无误。
杜卜拉撒在一旁听了早就大惊失色,连平日老神在在的程舜铭都表情僵硬了,待到最后郭宏天总结道,“酒楼的投资一共分三部分,杜卜拉撒出了其中的三分,王三娘他们出了其中的一分,剩余的六分——”他抬眼望了望堂上端坐着的景浩然,继续道,“剩余的六分,归中书省侍郎景侍郎所有,所以,按照我刚才说的这些数字,其实应该是杜卜拉撒做了假账,并且侵吞了景侍郎所应得的份额,而不是王三娘。”
“你胡说!”杜卜拉撒听到这里,脸色铁青,冲过来就要打人,几个官差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他往地上按。
“放肆,胆敢藐视公堂,杖刑伺候!”京兆府尹觉得这时候正是表现自己忠诚的时候,连忙呵斥杜卜拉撒,并以藐视公堂的罪名,将他按在地上棍打了五下以示惩戒。
这时候,连程舜铭都无法维持他一贯的镇定自若了,冷汗湿透了他的背脊。
王素素听到这里已经放下了心来,帮工们都在心里为这场冤案得雪而由衷地高兴。
“唉,真是可怜。”听到杜卜拉撒被打得嗷嗷乱叫,景浩然发出这声喟叹。
杜卜拉撒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事实,他对着京兆府县丞叫道,“怎么会这样?!”
京兆府县丞自知难逃责罚,已经汗如雨下,跪地磕头求饶,哪里还敢说半句话。
“唉,也不能怪你们,你们不知道这其中有我很大一笔资助吧?”景浩然端坐在侧旁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笑看着杜卜拉撒。
杜卜拉撒本来以为自己认识了京兆府县丞就了不得了,所以才敢黑了心来吞了王素素他们的那份钱。
可是没想到李啸玄的那个账房这么厉害,居然能够做到所有的账目不需要自己经手,只要在一旁看着就能记住,并且在堂上一一验证。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惊动到了中书省,这堂上坐着的景浩然分明来头不小,此时他万般懊恼,彻彻底底地认栽了,哪怕他再是有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惹京官啊。
这下杜卜拉撒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饶是如此,他还是想垂死挣扎,等那些官差取出了他嘴里的布条,他连忙大喊道,“官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赔钱,我赔钱还不行吗?”
景浩然却在一旁扇着扇子,嗤笑了一声道,“赔钱?我差你这点钱么?”
待杜卜拉撒被带下去了,此时盐商和县丞本心存一丝侥幸。县丞伏地磕头道,“长官,下官是一时鬼迷心窍,家中老母重病需医治,下官这才……这才……”
县丞声音哽咽,却听景浩然又一声轻笑道,“做戏未免做得太过了。”
县丞终于死心,此时面如死灰,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京兆府尹对于自己的县丞居然敢背着他私下和商人勾结,也颇为恼怒,而且这家伙他居然也不打听清楚就敢动秦郡王,真是个没有眼色的东西。
堂上府尹惊堂木一拍,盐商和冯三娘都愁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后悔得全无人色,王素素站在一旁,心里却暗道了一声活该,明明无冤无仇他们却这般陷害自己,实在是可恶。
好在李啸玄找的合伙人居然如此有来头,这才让她能逃过一劫,可是想到如果没有景浩然的帮忙,她可能就因为被陷害而坐牢了,心里不禁又是后怕又是恼怒,于是狠狠地瞪了冯三娘和盐商一眼。
堂上的景浩然没有错漏这一眼,噗嗤一下笑了,一旁站着的李啸玄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景浩然忍着笑把脸转向了一边。
既然事实已经供呈清楚,而且又牵连到景浩然和李啸玄,京兆府尹哪怕想包庇自己的下属也不能了,同时为了摆脱嫌疑,京兆府尹还必须重判。
杜卜拉撒虽然是胡人,然而到了长安就必须遵守长安的规矩,于是按律惩处,没收全部资产,退还王素素和景浩然的部分,其他一律充公,且逐出京城不得再为商贾。
而京兆府县丞徇私枉法,也按律羁押,转交吏部问罪,按律应当革除官职,再不录用了。
冯三娘和盐商犯诬告罪,按照《唐律》,反罪处之,罚没银两并杖责二十。
王素素洗脱冤屈,内心激动,等她出了京兆府中,就抱住了李啸玄,良久才颤抖着道,“这次真的,吓死我了,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哽咽的话语让李啸玄有些动容,他轻轻搂着她的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连带着跟出来的景浩然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们才发现了他,被忽略的景浩然十分委屈,可怜他正在商议吏部今年提拔到各处的人选,跟王忠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呢,就被风大快马加鞭地催着赶来了。谁知跑来这里居然是看他二人亲热的,这让景浩然非常受伤,被忽略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王素素上去行了礼,向景浩然道谢,景浩然却只是摆摆手道,“无妨,我毕竟是为我自己的产业而来,并非单为了你。”说完看了一眼李啸玄。
李啸玄负手而立,瞟着他,他忙又道,“要谢的话,以后你下厨为我做宴席就可以了。”
王素素当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李啸玄却觉得景浩然话太多,景浩然感受到了李啸玄不友好的目光,咳嗽了一声,很自觉地说自己还有要事便先走了。
上了马才听到李啸玄遥遥飘来一句,“好走,不送。”这么冷淡的兄弟情谊,让景浩然狠狠地勒了勒手中的缰绳,策下宝马一顿,便如离弦般奔走了。
第62章
王素素虽然因为自己差点陷入牢狱之灾, 但是好在一切否极泰来,终于是平安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天。
李啸玄问过她怎么会那么糊涂就签了字,想到那缘由, 王素素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含混着搪塞过去了, 让李啸玄有些疑惑她的古怪态度。
第二天就要比试厨艺了, 王素素却也没有什么心情再想菜谱,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晚上洗了个澡,早早地就睡下了,倒是李啸玄在雅间里,同景浩然商议事务到很晚。
明天就要比试了, 李啸玄想到之后一系列的计划即将开始,说不上是惆怅还是期待, 与景浩然痛饮了三杯后,两个人去了坊间最有名的歌舞楼。
景浩然风流,李啸玄看他风流,景浩然取笑李啸玄被套牢了, 李啸玄却笑得甘之如饴。
第二天, 王素素因为毫无心事,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得比平时晚,吃了早膳之后就有陈阁老家的仆人来请她过去。
陈阁老家的厨房不少, 前前后后一共有三个, 王素素被安排在东边的一个厨房,派了三个伙夫帮忙, 而沈尉据说在西边,所以两个人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也遑论互相借鉴抄袭了。
按照陈阁老的意思,今天每人各做十九道菜,主食和汤类也算在其中,时间到申时末刻。也就是说他们有一上午和一下午的时间来准备。
虽然对于沈尉的菜单很好奇,然而王素素还是更专注于自己的菜品,规定是所有的食材都只能用陈阁老府上的,而这些食材今天都准备好了,放在后院的几间仓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