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带血的毛巾被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肮脏无比。
连林頔自己都惊讶的是,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完全没让他觉得羞耻,只觉得悲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连在自己家都要偷偷摸摸。
他把自己处理得像个人后,迅速拿上了自己的全部证件和电子产品,连行李箱都没拎,只背了个包就离开了。
连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刚想继续睡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他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对面立刻传来林頔的声音。
“快点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连清觉得自己当他的朋友真是要折寿十年,头疼地扶着脑袋下了地,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一阵小跑给他去开门。
他一打开门瞌睡就全吓醒了,刚要骂人的话哽在喉头。
门口的林頔穿了件白衬衣,尽管扣子扣到最上一颗依然能看到脖子上的青紫痕迹,脸上还有泛着淤青的印子。
连清愣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頔半天,等林頔一只脚迈进家门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冲进厨房举了把菜刀出来。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林頔轻车熟路地拿出他的专属小拖鞋换上,一抬头就看到头发糟乱、眼睛浮肿、一身蜡笔小新睡衣、举着菜刀、嚷嚷着“我杀了他”的连清,一时竟没忍住笑起来。
“只见过患者举着刀要砍医生的,头一次见医生要砍患者的。”
连清是气极了,“他有个屁病,给他看病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早他妈好了,你别拦我!”
林頔把包放在玄关柜子上,“你可要想好了,杀人要蹲监狱的,你这小脸进监狱不出一周就得屁股开花。”
原本还举着菜刀的连清立马扔下菜刀,隔着蜡笔小新睡裤惊恐地捂住自己屁股,愤愤地骂林頔:“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林頔不逗他了,往沙发边上走着,恢复了正色,“你别急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正打算坐下,然而屁股刚接触到沙发就痛苦地“嘶”了一声。
“你家沙发怎么这么硬?”
连清给他扔了个抱枕,“你趴着算了。”
说完忍不住又加了句:“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能不急吗?”
被林頔这么一番折腾是睡不着了,连清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自己先闷了一大半,才把另一杯递给林頔,“我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喜欢这样的,还把自己玩进去了。”
“我本质看脸你不知道吗?”林頔侧着身子靠着抱枕,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横在沙发上,一只手不忘招呼连清,“你端个杯子站着干什么,我看你还得仰起脖子。”
连清不情不愿地挨着林頔坐下来,吴霁心这几个月在他心里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好形象一下全塌了,连清严重怀疑他有精神分裂,不然怎么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个好好学生的样子,唯独在林頔面前才有暴虐的一面。
情情爱爱原来都是这狗样子,连清在心里呸了一口。
林頔侧过头,看到一脸拧巴的连清叹了口气,“我们不提他了,好吗?都过去了,我很快也要走了。”
他在说话的间隙伸出一只手放在连清大腿上轻轻拍着,连清瞟了他一眼,内心想:试图通过单一重复行为缓解焦虑。
跟自己还要装云淡风轻,真不知道他的自尊心到底金贵到值几个钱。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顺着他走,“行吧,以后都不提了。对了,我们后天和刘律师一起吃个饭吧,正好问问这些事对你以后影响大不大。”
林頔非常有节奏地在他腿上重重地拍了几下,表示他同意,隔了好一会出声问他,“有烟吗?”
连清从茶几里掏出个烟盒,“红酒爆珠,要吗?”
“真他妈娘。”林頔笑了一下,接过打火机和蓝白色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咬碎烟嘴处的爆珠,点火。
第50章
吴霁心做了一整晚梦。
他先是梦见小时候和父母一起过年,小小的他以为此刻即永恒,然后又梦到初中父母吵架要分家的场面,他回了学校,一个女孩递给他一封情书,他看了那女孩的脸一眼,长得还可以,就同意了。场景又变换到高中,他的性格越来越奇怪,奇怪到要用一个疾病的名字来定义,他莫名其妙的被送进三成书院,莫名其妙的去了研究所,莫名其妙的遇到了林頔。
梦境在此时开始变得混乱无比,针管手术刀电子屏,横幅墓地记者证,同事法院警察局,还有远处微弱的、悲伤到极点的声音:你说你爱我的,但为什么每次都让我一个人摔下去,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吴霁心猛地坐起身来,他被吓醒了,六月的天也没开空调,浑身都是汗。
他刚打算下地洗个澡,忽然发现身边没有人,梦里那道声音在他耳边炸起来。
他一脚轻一脚重地下地开灯,急切地扫视整个房间。行李箱还在,人应该没走,他松了口气。但这轻松劲没持续多久,他一回头就看到身后床上有一小片血迹,已经干了,看样子过了很久。
吴霁心头皮发麻,踉跄着跑到卫生间,带血的毛巾显眼的躺在垃圾桶里。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行一步重重地坐在地板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那么用力地想对他好,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伤害。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没有他的人生林頔会过得更好,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搅乱了林頔的生活,逼着他、求着他接受自己这份烫得烧人的感情。但他也知道林頔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过他,只不过自己在阴差阳错间把这份信任彻底毁了。
此时天还没全亮,卫生间的通风窗户大开着,清晨的雾气也稀散着透进室内。
吴霁心在地板上坐了好几分钟混混沌沌的脑袋才恢复清明,他扶着墙壁借力站起来,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拨林頔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他继续拨,对面就已经关机了。
他又去拨连清的手机号,这次才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他一时着急,真被接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起床下地的声音,然后是一句不耐烦的问句:“这么早干什么?”
“林頔不见了,他找你了吗?”吴霁心一张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连清走到书房,发现林頔已经醒了,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火气又上来了,对电话那头说:“林頔已经走了,现在在机场呢,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你别再找他了。”
发着呆的林頔被他这通大嗓门震回了神,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门口的连清,等他挂断电话才问:“吴霁心给你打电话了?”
连清刚把电话挂掉,看着林頔一副糟心模样,气呼呼地说:“你这小男朋友是不是神经病啊?一副比谁都深情的样子,该捅刀子的时候一下没手软。”
林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慢吞吞地起身下床,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走,“今天我去研究所办离职手续,中午就能回来。”
大清早的被人吵醒实在难受,连清头疼地捂住脑袋,“我一天都在医院,你中午叫外卖吧,我约了刘律师咱们明天吃海底捞。”
林頔的离职手续只是走个过场,早在他的罪名下来后研究所就随时候着他来办手续呢。
他到了研究所门口,看着这座熟悉的楼,以前觉得总有一天这座大楼会倒,现在才明白这里永远也不会倒,只有那些不适合留在这里的人会逃、会被撵出来罢了。他此刻再看这里,心里只觉得轻松,他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在这座笼子里工作,再也不用做小伏低地忍受百般不公平的事了。
如果没有办法改变这里,那就逃走也不错。
石泽早就回原职了,被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依然安然无恙,林頔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通天本领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公检法还能如此逍遥法外。
他更加确定自己不会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表里内里,都让他失望透顶。
办完手续还不到中午,林頔提前回了连清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用座机打电话订了份全家桶。
当他吃到第三个汉堡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开了机,手机里瞬间涌入几十条短信,他看都没敢看一眼就全删了。他打开微信,发现依然是几十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我想你,回来吧,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