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頔像被蛰了一下一般立刻删除了对话框,然后呼噜呼噜把整个全家桶全吃光了。
一人一桶的后果就是,直到第二天中午坐在海底捞里,他都反胃的什么也吃不下。
刘律师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又回想到他进来时一瘸一拐的走相,一脸可惜,“刚出来还没休息好吧?”
连清咳了一下,“他这细皮嫩肉的高知青年,哪蹲过局子,得调整调整才能适应。”
林頔迅速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他俩的碗里,他自己没胃口,就贴心地给这两位做专职添菜小工。
他又下了一盘水晶粉,接着上次的话茬问旁边的刘律师:“我这样的背景在海外申教职真的没问题?我还挺担心背景调查的。”
“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记录都会被封存,除了公安部门和司法机关,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调阅你的记录,只要不进公职部门,这方面不用担心。”刘律师喝了口啤酒,又说:“其实这种情况,在国内继续工作也是没问题的。”
林頔听了急着摆手,“这我就放心了,但我跟国内犯冲,真不敢待了。”
刘律师看了看对面两个人,忍不住说:“你俩够奇怪的,小连这个外籍人士在国内当医生,小林倒是在愿意往外面跑。”
正在吸溜粉条的连清听到自己被点名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呼噜呼噜把粉条咽了下去才说:“我比较喜欢国内的氛围,小頔跟国内八字不合。”
教职的申请周期要比林頔预想的长得多,他挑挑拣拣把心仪的学校都申请完,在国内闲了快一个月,最后实在耐不住无聊,一个人跑去旅行了。
他走的那天是周末,正好连清不上班,连清把他送到火车站,看着双肩包t恤牛仔裤的林頔,忍不住感慨:“好久没看你这么年轻了,想起咱们刚上本科那时候。”
林頔笑了笑,问他:“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坐火车去莫斯科多浪漫。”
“我倒想去,可是得上班。”
这趟线路是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全程坐完要整整六天。连清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直接坐飞机,这火车又贵又耗时,林頔却说这样才能真正感受到从亚洲穿行到欧洲。
连清咂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穷矫情呢?”
林頔没理会他的吐槽,临走前从他兜里顺了两包烟,一看是蓝莓爆珠,瞬间一脸扫兴,“你一个男的怎么也喜欢这种甜了吧唧的东西,和吴霁心似的。”
说完才发现提到不该提的,立刻闭嘴了。
连清看了一眼蔫下来的林頔,拍拍他肩膀,“好好玩,别想烦心事了。”
进安检前林頔举着手机朝他摆摆手,“给你发照片!”
“你还是期待一下艳遇吧!”
“艳个头,你怎么天天想这些,不如转行做媒婆吧。”
连清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觉得林頔比以前通透了很多,忽然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林頔好像天生就不会找平衡,总是处在两个极端,要么一肚子心事,要么什么都不在乎。
第51章 上部完
林頔在乌兰巴托待了一周,离开前在火车站给连清寄了明信片,又上了同一趟火车去莫斯科。
他在去莫斯科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姑娘黄小萌,人很自来熟,见林頔的双肩包瘪瘪的,热情地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给他。
黄小萌见他一副典型的学生装扮,好奇地问他:“你是学生?gap year?”
林頔摇了摇头,冲黄小萌温和地笑了一下:“已经工作了,快三十了。”
“诶?”黄小萌看起来很惊讶,“你看着好年轻啊,我还以为和我一样毕业来旅行呢。”
“工作不做了,玩一段时间再重新找。”
林頔觉得和陌生人交谈更容易敞开心扉,心里还挺感谢这个姑娘。
“裸辞?真洒脱。”黄小萌由衷感慨,“中国人天生着急,急着念书,急着工作,急着在泡沫行业挤破头,真佩服你,这个年龄裸辞来旅行胆子够大的。”
林頔笑了笑,没说话。
没过一会,他们的火车就行驶到了叶卡捷琳堡,黄小萌嫌火车里太闷,非要拉着林頔下车透透气。
“我还没和这个绿皮火车合过影呢,你会用单反吗?”
林頔站在远处,手里拿着的是黄小萌的小尼康,他调好光圈焦距快门,试了几次光,给坐在火车牌子前的黄小萌连着拍了好几张。
黄小萌本来没对林頔的摄影技术抱任何希望,没想到拍出来居然像出自专业人士之手。她一脸惊喜地给林頔比了个大拇指,“你是专业的吧?深藏不露啊!”
林頔刚把相机还给她就被她拉住,“我也给你拍几张,一会在火车上传给你。”
他最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半推半就站到了站牌前面。
“太高了!像我一样坐下拍出来好看!”
林頔有点无奈,但还是按照黄小萌的指示坐了下来。
黄小萌迅速按了几次快门,一边拍一边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太棒了!绝美独自旅行男青年!”
照片里的林頔盘着腿坐在火车前,白t恤牛仔裤,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他的背后是这辆绿皮火车,身子旁是一道黄色的线和国徽,下面的牌子上印着: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林頔歪着头,淡淡地笑着。
经过叶卡捷琳堡后,林頔注意到窗外公里牌上的数字越变越小,1800,1790,1779,树林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色建筑,是亚欧分界碑。
黄小萌打开窗户,冷风瞬间从窗外灌进来,她很激动,趴在窗户边一边狂按快门一边兴奋地喊:“我们到欧洲啦!”
这样激昂的情绪也把林頔感染了,跟着她一起趴在窗边吹冷风。
原来他已经在陆地上走了几千公里。
林頔早就换上了长袖,但仍在这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里瑟瑟发抖,他看着旁边激动的女孩,忽然有点想念自己的小孩,尽管他伤害他,他还是想他。
窗外是一片片白桦林,夏天的白桦树还是翠绿色,林頔扒着窗沿想,我是个胆小鬼,不敢为喜欢做一点牺牲,没胆子陪一个男孩长大,活该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黄小萌拍了一通风景还不过瘾,她一侧头就看到林頔趴在窗边,眼睛盯着外面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有味道了,黄小萌暗自感叹,没忍住把焦对在林頔脸上,咔嚓咔嚓按了几下快门。
林頔扭过头,刚刚看风景时脸上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他一脸疑惑地问黄小萌,“你干什么?”
黄小萌立马把相机推到林頔面前,调出刚刚拍的几张照片,邀功似的对林頔说:“是不是特别帅特别有味道!”
照片里的林頔微微侧着身子,下巴支在手肘上,眼睛认真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给人一股萧瑟落寞的感觉。
林頔不知道原来相机里的自己是这样的,他愣愣地看着黄小萌翻相册,夸了她一句:“你很会拍照。”
黄小萌这样活泼的女孩居然被这句真诚的夸奖夸得不好意思,有些羞涩地说:“因为你长得好看,看起来有故事,所以很好拍。”
她看了眼林頔,又说:“我调好色发给你,加个微信?”
林頔的手机一直没开机,此时拒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开了机,但想象中瞬间涌入一大堆语意不明的短信的尴尬场面并没有出现,一开机只有连清的消息迅速涌进来。
“我扫你?”黄小萌的声音把林頔拉回现实,他呆呆地点了点头,却半天没动作,直到黄小萌提醒他才把自己的二维码打开。
他俩交换完微信便各做各的事情了,黄小萌摆弄着她的相机和电脑,仔细修这一路上拍的照片,而林頔在发呆,发了一会儿又拿出以前那本博尔赫斯诗集,神神叨叨的,很适合他此刻的心情。
他们在第二天下午两点终于到了莫斯科,分别之前林頔送给黄小萌几张自己在乌兰巴托买的明信片,真诚地说:“真的很高兴遇到你,这是我第一次和陌生人分享旅程。”
黄小萌显得受宠若惊,有些结结巴巴,“我没准备什么礼物,就把这一路上拍的照片送给你吧!”
雅罗斯拉夫斯基火车站破破烂烂的,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是欧罗巴人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亚洲面孔,林頔告别了短暂朋友黄小萌,一个人出发去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