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子这才醒过神来,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一溜小跑之后,挤在了韩以轮身旁。
“妈,琅子不能在这儿继续住下去了。”
她方在细川的房间外站定,林决的这句话便如同晴天霹雳般,落在了他们耳中。
第48章 阴阳师(三)
“你说什么?”
“妈,有件事我瞒了你。”林觉沉默了片刻,终于抬眸的瞬间,起伏的目光有了个聚点,似是做下了重大的决定,“美和,她并不是因为难产过世的,而是…”
“而是什么?”细川婆婆的声音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你说啊!”
“而是琅子…”脱口而出的四字,仿佛用尽了林觉全身的力气,“琅子,她是至阴之体。所以,临盆那天,她便吸尽…吸尽了美和身上所有的阳气,才得以见光…”
“是…是我杀了妈妈?”听到这儿,琅子脚下一软再站不住,亏得韩以伦反应及时,将她稳稳抱住。
“哥,我是凶手,我杀了妈妈…”琅子靠在韩以伦身上,如同虚脱了一般。
忽而,她抬起头来,视线的那头是韩以伦琥珀般的瞳仁,汹涌地澎湃着,像个巨大的漩涡,正映出目光呆滞的自己。
“我…我杀了妈妈…”她张了张嘴莫名哑了嗓子,却照旧颠来倒去地只是说着这几句话。
“不是你,琅子。”面对着残忍的真相,一向沉稳的韩以伦竟也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事已至此,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可他必须要开口。
“可爸爸…他是不会骗外祖母的,是我…”指甲盖嵌入她的手心,是足以叫人清醒的痛感。
韩以伦看着那张煞白无焦距的脸,瞳孔之中的情绪再难隐藏,他伸手托住了她的头,一下带到了自己的心口。
坚定的心跳,熟悉的气息以及眼前令人心安的黑…琅子终于失声痛哭了出来,瞬时,韩以伦的上衣边湿了一大块。他迟疑着用空出的左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于琅子而言,他或许就是这个世界所能给予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
彼时,屋内的细川婆婆约摸也是在捂面哽咽,方才外边的动静并不算小,屋内之人却无半分的警醒。待过了这个当儿,整条过道才越发静得令人心寂。
突然,里头又是传来声响,只听林觉缓缓开口——
“还有一件事…”
看来,真相竟远不止如此…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因这句话,而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你说吧…”
细川婆婆的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可她的声音却在转瞬之间苍老了十岁,这三个字说得颤颤巍巍,像极了对命运的俯首。
“虽然美和愿意用她的生命换来琅子,可琅子她…她却是个死胎,出生的时就已没了气息。”
“什么!”
韩以伦闻言,神情也不由地凝重起来。
却听林觉继续道,“那天,我抱着琅子去求了董事长,我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他们一家都不是普通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美和…他已无能为力,琅子或许还有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是逆天而行的禁术,要折损他不少修为,而且…见不了光。”
说着,林觉轻笑一声,目光有些涣散,“这么多年来,我也替韩家做了不少事情,好的,坏的,善的,恶的…我知道,他们从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方士,救回琅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听到这儿,细川婆婆不自知地提高了音量。
“当时他提了两点要求,第一,是让我即日起离开公司,以免事情外泄。”
“只要能救回琅子这又算得了什么,可他接下去说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琅子是死胎,又是至阴的体质,这样的情况与他的儿子韩以伦十分相似,如此一来,若让琅子跟在韩以伦身旁,不仅能吸收他身上的诡谲阴气,还能…替灾替死。”
“替灾?…”
“替死!…”
细川婆婆恐是一时间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痴痴愣愣,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而且我答应了他,因为我想赌一把,毕竟不管怎样能让琅子多活上几年…呵,他们还算“仁慈”,给了琅子一个童年,却在五年前带走了她,可我…没有办法阻拦。”
“五年都过来了,为何偏偏是今天?”
细川沙哑着开口,问出了林觉此行的目的。
“他推算到韩以伦大劫将近,恐怕就是这几天,我…实在不萌眼睁睁地看着琅子去死啊!妈…”语毕,林觉再是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以伦哥…我不想听了。”,琅子在他的怀中不住得战栗着,这样的真相对她,对他们来说都太可怕了。
“琅子,别怕,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够夺走你的生命。”
可是,真正要夺走她生命的却是他自己,这样的悖论由他亲口说来显得可笑,讽刺与无力。
“哥,如果是替你去死,至少…我愿意。”琅子突然笑了,含泪的眉眼弯弯,秀丽极了,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像是年轻生命的流逝…“闭嘴!”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我的家乡,所以,我们都不会死。什么劳什子的劫!既然他可以推算,那么我们就会有办法避免,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
——————————————————
“后来呢?”
“后来…其实也就没过几天,林觉突然过世,琅子也跟着失踪了。”
“又是失踪?”辛伊蹙着蚕豆般的眉毛疑惑道。
“怎么她是失踪,韩以伦也是失踪?”她心中暗说。
“你们确定,不是死,而是失踪。”
彼时,正是围在辛伊身边叽叽咕咕着的河童们,听到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就是失踪,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婆婆这不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太灵光了嘛…”
“这一群小崽子,脾气还挺大…”亏得她自圆其说,从不带打草稿的。
“哎呦,真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的还挺厉害,婆婆可听说了,要想近韩以伦的身就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对啊对啊…他动动手指头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似乎和其他的阴阳师不太一样。”
“是啊,有一次他明明都看到我了,还装作看不见。”
“这不是很正常吗?若来个小鬼小怪都要打要杀的,岂不是得累死。于这点上,她颇能理解韩以伦,古人所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放在牛鬼神蛇上也是无二的真理。”
正是想着,辛伊心下又生出了另一问题:“你们都没见过他出手,如何知道他很强大呢?”
“婆婆,你真是白活了这么几百年了!”
听到这儿,几个小崽子蹦跶了几下,笑作一团。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忍!”此番流落异乡街头的辛伊始终恪守着“心里妈卖批,脸上笑嘻嘻”的原则。这才得以同与寒二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至打入敌方内部。
“韩家是阴阳大家啊,那几家的人有哪个是能惹的?”
“而且婆婆你忘了,上回姑姑和他交手,伤得可重了,回来差点死了。”
“姑姑?”
小龙女吗?辛伊瞬时有种走错片场的既视感,还有“死”?他们可不就是死的…“就是玉藻前姑姑啊!婆婆你真的是老糊涂了。”
辛伊被这一通数落,整个人都不大好,心中不由暗骂“我去!这□□婆平日里是怎么混的,能被一群小崽子蹬鼻子上脸,信不信今儿我直接就躺地上碰个瓷,替你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玉藻前。”
就在辛伊寻思来寻思去的当儿,却听有人重复道,她循声看去正是一直在旁听墙角的楚州。
“呀…是丑八怪!”
“我们快走!”
“…”
转眼,那绿油油的一片已扑通扑通几声,挨个跳进了水里。
“丑…丑八怪?”辛伊没忍住,嘴角正是扬起了一个诡异地弧度。
看到楚州这般,她也就心里平衡了。
“你说,会不会是那玉藻前怀恨在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韩以伦掳了去。”
“如果真是这样,玉藻前的智力估计能和你不相上下。”那秃头车轮张嘴讽道。
“那必须的,”
“等等,你啥意思来着!以前我是打不过你,现在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