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彧答不上来,谁都答不上来。
“记住,这是你们欠她的。”
“冷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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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宵去了哪?”
偌大的钧天殿万籁俱寂,在场没有人能回答与寒,包括楚州。从昨儿起,向来寡言少语的楚州更是变本加厉,只见他此刻正寒着脸坐于主座殷辰君的右侧,从始至终未置一言。
“阿州?”与寒侧头,却听商泽一反常态地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赵彧呢?”
与寒注意到,她冷冷的面孔与当年无异,可看向楚州的眼神却变了,他摇了摇头,只得又将目光转到楚州脸上,刚好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与寒笃定,楚州和赵彧一定有事瞒着众人,可这一刻他竟也选择了沉默,随着替楚州解围的商泽一道,状似惊诧地问着,“是啊,老赵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演戏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难,难得是于今时今日的情境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小心赵冉。”
就在这时,异常冷厉的嗓音夹带着风声灌入众人耳中,“说曹操曹操就到”与寒心下暗道,只见面色稍显苍白的赵彧已推门而入,冷气蹿入领口的瞬间,前因后果霎时在脑海之中串联,他分明窥探到了真相,可张嘴却又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模样,“老赵,你这什么意思?”
“冷宵控制了赵冉。”
赵彧说完,克制着轻咳了两声,他说的是事实,却也是在所保留之下的事实。
众人互看一眼,面上俱是震惊的神色,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唯有楚州面无波澜,始终将视线放在了看似镇定如常的赵彧身上,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天太冷了。”
钧天殿外,人已散尽,楚州背身立着,似乎是在等谁。
“你伤得很重。”
话音未落,借故最后一个离开的赵彧被楚州一把拦了下来。
被迫停在原处的赵彧,身体正不自觉地前倾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忽一个垂眸他看向楚州那倾注了灵力的右手掌心,冷冷地回绝道,“不必,司战神君显然比我更需要。”
“是赵冉?”
“楚州!”赵彧猛地打断了楚州,那一瞬的表情难以分辨,再等开口,已无诸多情绪,“辛伊不会回来了。”
“你所看到的她,都不是她。”赵彧显然不愿多说,不顾楚州霎时苍白的脸色,侧身绕开,径自离开了。
日暮苍穹之上,钧天大殿连绵千里,于恢宏壮阔中,一人孤身而立,风华清靡,任凭身侧云卷云舒,岿然如中流砥柱。
“辛伊,接下去不管发生什么,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嗯…会是个出乎意料的结局。
第104章 山海·冬
自打辛伊离开后,天界不仅有日夜的轮转,还多了四季的变化,只不同于人间的泾渭分明。
那夜,霁月清朗,没过脚面的积雪,一切却正好是那个冬天的模样。过了十二点,高速上的车辆并不多,引擎声渐近,只见一辆江城牌照的路虎车一路南去,积雪渐薄,挡风玻璃上的雾气褪去,恍惚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神君,让我搭个车呗。”
“辛伊?”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后视镜孤楞楞映出一双越发深刻的眉眼,前方的城市在望,霓虹煌煌,车水马龙依旧,只是他的副驾再不会有她了。
“踏踏…”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在雪上踩出了一道蜿蜒的血辙,“长帝姬”身边的小仙娥反复唤着,可她却好似置若罔闻,只失了魂般地走着,“长帝姬,前头就是南天门了,您到底要去哪儿啊?”
“是啊,您看您这一身伤,不赶紧处理,要落疤的呀…”
“我…”她的双唇哆嗦着,有一瞬迟疑,转而眼眸之中有道黑雾流窜而过,快得像是错觉,再开口,虚弱的嗓音里透出了一股不可撼动的执念,“我去找他。”
往下看去,南天门下云腾雾绕,那结界的尽头便是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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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市中心,人头攒动,光影不息,即便已近午夜。
去往老小区的巷口处,有一处极简装修的咖啡馆,24小时营业。
里头人不多,楚州正是其中之一,他向来喜静。石墨灰配色的“Chilliwack” 被随意搭在侧边空着的椅子上,他只贴身穿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面前放着杯几乎没被动过的美式,清瘦的身形被一侧的暖光灯拖长,于这样热闹的夜里,生出几分单薄和落寞来。
断断续续的大风有一茬没一茬地吹着,树叶被大风卷起,于簌簌声中聚散于半空,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其中,嘴中呵着的白气此起彼伏。邺城也要变天了吗?
他收回了目光,弥留其中的是难掩的倦意。室内保持着恒温,可他的脸色却有些泛白,双手自然地圈起那杯已不足以温手的咖啡。
老式唱片机里的音乐舒缓而又陈旧,与外头的高度现代化的街市格格不入,他毫不戒备地合上那双狭长的双眼,逐渐睡了过去,若是放在往常,绝无可能,当下昆仑的那一刻,这三界里,想杀他的亦或是他想杀的,都太多了。
“对不住神君,又毁了你一件衣服。”睡梦中,她的声音又起,似乎是挨得极近,他能听得分明,猛然睁开双眼,右手已无意识地搭在了玻璃上,霎时,掌心传来虚无的温度如通电一般直触及他心底,偏头的刹那,对上的却是赵冉毫无血色的面庞,她正定定地看着他,安安静静的,如同两人隔着玻璃相贴的手心。此刻,女子素白的五官同记忆之中那生动的眉眼重合,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半开的房门外,正探着脑袋委屈道,“我饿了…”的她。
赵冉的双唇忽然微微地张合,低如蚊蝇的声音自然会被跟前这面厚重的玻璃所隔断,可楚州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是一句,她再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我回来了。”
“我知道。”,楚州的双目有些泛红,当即放下手中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溅落袖口,可他浑然不觉,怦然起身走了出去,仿佛耽搁多一秒,面前的女人就会成为梦魇。
“我受伤了”她踉跄上前,抱他,张开的双臂不管不顾。
“谁伤你?”他却避了开去,只用手托住她的双臂。
“冷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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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我收拾了,你暂时住那。”
立于他身后的赵冉闻言,有一瞬的失神,瞪大的双眸迟疑着看向另一侧。
“怎么?”楚州当然意识到了她的错愕,“为什么不让我住原先住过的房间。”她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口吻,真像极了她。
楚州仍旧看着她,却没有作答,许久才移开目光缓缓地看向她身后那落了锁的房间,当一切成了习惯,可他却不知何时才能习惯。
记忆不能如同灰尘一般的扬散,也不能像伤口一般地结痂。只是片刻,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脸上消逝,赵冉只听他淡淡道了句“早点休息。”
便要伸手开门。
“你不住这儿吗?”赵冉一把拽住了他急道,“楚州,你在怕什么?”
那一刻,带水的眸子看进了他的眼底,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是辛伊啊,我回来了。”
“你不是她。”冷冷的声音再不带一丝半点的柔情。
“那你为什么?”只见赵冉闻言神色一顿,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颤声道,“还带我回来…”
“我能从你身上看到她。”话音刚落,冰冷的防盗门应声合上,仿佛独角戏的帷幕。
楚州此人虽冷清,却从未对他人说过什么寒心的话,这是头一次。
“东斗神君殿下,要约你可真不容易啊…”喧闹的酒吧,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扭动着,那样的场面与昨日僻静的咖啡馆有着天壤之别,但却就好在,不管谁说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楚州仰头将面前的黑啤一口吹尽,状似什么都没听到,清冷的气质于这样的举动下方显出几分合群来。
“你楚州可不是什么一晌贪欢的人啊!”
“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终于开了口,寥寥几字却带着浓浓的讽意。
“噗…”与寒嗤笑一声,只听“砰”的一声,他放下了酒杯,侧身凑去楚州耳边大声质问道,“你留她在身边,有碰过她吗?今时今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