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听到那顶尊贵的准太子呵的冷笑一声,肃杀威严,大声斥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殷夏面色一僵。
一盆凉水瞬间把殷夏浇了个透心凉,也把她浇了个清醒。
她面色惨白的心道,完了,我竟然一时间得意忘形,以为这里还是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吵架输赢全凭嘴皮子了。
对面站着的人可是皇家的人,是她一个无权无势,靠几个闲钱度日的小百姓得罪不起的人物。
殷夏懊恼的想,我这是在干嘛啊,我这是在和本书的男女主打擂台啊,一挑二,可把我牛逼坏了。
像一开始那样装鹌鹑不好么,怎么三两句话的功夫,我就跳的翻了天了呢!
都怪李瑾元那个小子,明明是丞相嫡亲的小儿子,平日里却像个面团似的好拿捏,导致她对权贵有了错误的初印象!
还有魏子珣......他眉眼间满是她的样子,总能让她忘掉自己的身份。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这时候又听到段承瑾劈头盖脸的一句难听话。
“不过是娈童之流,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竟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段承瑾见那伶牙俐齿的小郎君终于哑了,心中十分畅快。
今日若不是他突然跳出来,郑祭酒早没了话说,事情本该顺利了了。
可因他一句话,让怒气上头的郑祭酒冷静了下来,反而一把抓住了他最要命的错处。
他因这个身为表弟玩物的少年人,失去了重要的潜在人脉,还埋下了于他口碑有碍的后患。
就算把他当街鞭挞致死也抵不了他的损失。
想到这里他眼含杀意。
殷夏心神不稳的时候,恰好将他的神情瞧了个分明,暗自惊心,方寸大乱。
这时候她又听到了祭酒大人沉重的叹息。
她的心狠狠地一沉。
殷夏的目光扫过众人,祭酒大人掩面相避,谢源之瞪大了双目瞧她,谢轻菲冷漠蔑然,快意勾唇,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段承瑾的眼神愈发让她触目惊心。
她好像难逃一劫。
殷夏心如擂鼓,手脚发虚,头一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
如同猝然间置身逆流,可偏偏身边一根浮木也无。
她只能满心惶惑,身不由己的被大浪卷去。
这一刻,她害怕极了。
就在此时,屏风后有个影子一动,随即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堂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呵。往常只听闻三皇子温良谦让,克己勤勉。”
那影子不知在那里立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屏风之内的人只顾着唇枪舌剑,他静立在那里不出声,影子与暗色山水交融,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他一身绀紫宽袍绣有金色暗纹,一张不知勾了多少闺阁女子芳心的脸上满是尖锐冷意,自屏风后徐徐走出来,那风姿瞬间将段承瑾压了下去。
昳丽眼眸斜睨了段承瑾一眼,鄙薄之意殊甚,一开口是十足十的不留情面,“没想到私底下却满口污浊,仗势欺人。粗鄙淫谣张口就来,是泼脏水的一把好手。”
“无怪长乐公主总爱说,满朝文武都是瞎的。”他于刻薄之道上似乎颇有天赋,上下嘴皮一碰,便是一句杀人诛心之语,“子珣今日从三皇子身上领教了。”
话音刚落,他便行至殷夏身边。
珍重的执起她的手,低头相视,眉眼温柔,瞧见她眸中惊慌,毫不吝惜的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菀青是我珍而重之的心上人,是长乐公主点头容许的存在。”姬和握紧殷夏的手,抬头盯住段承瑾,眸似含刀,“可不是表兄可以随意欺压折辱的人。”
“今日之事......”姬和一字一句,似含了十足的份量,“子珣不会就此揭过的。”
姬和话音落地,四方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空气陡然寂静下来。
段承瑾与姬和的目光的在空中相遇,一时间火花闪电,气氛变得箭弩拔张。
最后还是段承瑾输了人也输了阵,率先移开眼,落了下风。
段承瑾没想到,自己这素来冷情冷性的表弟,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郎君如此看重。
若是事先知道,他定不会说出让他骑虎难下的那三两句快意之语。
这魏子珣说不会揭过此事,段承瑾还真不能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虽是皇帝的亲生骨肉,可是在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心中,这些小辈里排第一位的是那位盛宠之妃所出的七皇子,第二位便是这位长乐公主的小儿子。
皇帝偏爱魏子珣,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他面见皇帝时若如今日这般说上三言两语,段承瑾这个素来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一惯被严苛要求的三皇子还真的吃不消。
想到这里,段承瑾勉强笑道:“是我有眼无珠,不小心冒犯了表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菀青公子,承瑾为先前的失言道歉,万望海涵。”
殷夏刚要说话,就被紧握她手的人挡在了身前。
“表兄不必如此,若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便有用,子珣何必把话说到那个地步。”
“我喜欢的这个小郎君经不得吓,有什么话,对我说便是了。”
谢轻菲见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段承瑾竟毫无办法了,不由得皱眉开口道:“你一口一个表兄,竟为了一个外人不惜和他撕破脸皮……”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姬和冷冷的睨了一眼,出声打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谢轻菲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薄面皮顿时有些挂不住,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诸位离开我们国子监。桃李之地,不是任凭女子和小人撒野胡闹的。”姬和干脆利落的下了逐客令。
老祭酒见状,也拖长了声音道:“三皇子,清平县主,请吧。”
二人无法,只得灰溜溜的去了。
他们走后,老祭酒也身形一闪,绕过屏风消失无踪了。
屏风之内剩了殷夏姬和二人。
这屋中宁静温暖,屏风外摆着的炭盆噼啪的响了一声。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姬和回过身,殷夏向前轻轻一扑,抱住了他的腰。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
第16章
事后殷夏问起,他是何时来的。
姬和也不隐瞒,直言他看到段承瑾进了祭酒的明敬堂,想到她在里面还不曾出来,略思忖了一下便跟进来了。
殷夏瞪他,抱怨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害她以一对二,最后还要受人欺负。
姬和说:“起初想先听一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有个小郎君伶牙俐齿,厉害又可爱。”
“我便想瞧瞧她的小爪子能挥舞多久。”
“没想到却听到她因和我相好,被人欺负辱骂,”姬和面色一肃,认真道,“我本是要立刻出去救她的。”
“那时候我心想,万一她觉得和我在一起太辛苦不划算,一口划清界限,从此不理我了,可怎么办呢?”
“我得赶紧出面护住她。”
姬和眸含狡黠笑意,俯首凑近,在她耳边说:“然后今天我听到她说……”
“她爱慕于我。”
隐约的热气扑在殷夏的小耳朵上,她的耳尖泛起红意,缓缓的蔓延至脖颈。
而后整张脸都烧红了。
姬和垂眸看着她羞涩低头的样子,突然间……胃口大开。
一只手半捧着她的脸颊让她微微仰起头,他垂眸深深的凝视她。
其实在段承瑾辩不过她,语出威胁的时候,他可以立刻出去挡在她身前。
但是尝到了甜头的饿狼有了耐心。
他蛰伏下来,等到他的可口猎物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只能牢牢地抓住他的时候……
他朝她伸出的手便必然不会落空了。
那日她提出要离开威远侯府的时候,姬和察觉到了她的警醒。
她感到了危险,萌生了退意。
姬和控制住了想把她揽回推入门中的手,而后故意退开两步,给了她一个能感到安全,却又略微嫌远,触手不可及的距离。
诱着她上前一步。
这距离也是他给自己的。
因为若是离的太近,得到的太多,他只会愈发的贪得无厌。
得了她的目光,便想着她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见到她的笑,便不想让别人也看见这样的温柔风情。
盯着她羞红的脸,心中的野兽便叫嚣着,把她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