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418)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私心里却想,始平王虽然将兵,要说到将门,恐怕还差些火候。至于军容、赐教云云,多半不过是建安王带娘子同行的借口。看来这门婚事虽然是元祎修强赐,恐怕建安王心里也是愿意的。

可惜了……苏娘子。

一面想,一面侧身往里让:“王爷、王妃请!”

嘉语微微抬眸,一眼望去,但见将士执戈而立,分列于毡毯两侧,直达大营。她猜安业宴请是为前日在宋王府中“暴毙”以及次日江淮军围府之事,道谢与道歉兼而有之,所以这样隆重。

又想道:经此一役,元祎修与江淮军已经是撕破面皮,江淮军这几日就该有动作了吧。

一行数人进帐,分主宾落座。

安业亲自执壶,从萧阮、嘉语到一众属将,杯中尽数斟满,萧阮与嘉语也就罢了,一众属将无不受宠若惊。

末了放下酒壶,冲着南边举杯道:“这次我江淮军上下能侥幸不受蒙蔽,实在有赖祖上恩德,这杯敬我主圣上!”

仰首一饮而尽。

一众属将自然轰然应诺:“敬我主圣上!”各自饮尽。

安业目光炯炯看住萧阮——华阳公主也就罢了,这一杯,他是逼萧阮表态。嘉语知道自己是个不要紧的人物,沾沾唇就放下了。

萧阮一笑,并没有多少为难的意思,也举杯向南,祝祷道:“皇叔万年!”这是句真心话,他得活得久一点,不要没等他回到金陵就急吼吼地死了,那他这半生如何了局——瞬间想起李愔。

见他如此,安业却是放了心,还好这位对陛下仍有敬意,不然,便是他对江淮军上下有恩,对他有恩,也终容不得他。

安业斟第二杯酒,这回是向萧阮,举杯道:“敬建安王救我江淮军于水火!”

仍仰首饮尽。

萧阮笑道:“安将军言重了。”

安业第三杯仍是向着萧阮:“这杯谢建安王救我性命。”圣上比江淮军重要,江淮军比他的性命重要。

这回萧阮受了,陪饮一杯。

安业再斟第四杯,却转向对嘉语道:“扰了王妃的婚宴,王妃恕罪!”

嘉语:……

萧阮手快,已经为她斟了半杯。

嘉语瞪他一眼,萧阮只是笑。这眉目传情落在安业一干人眼中,无不想道:建安王对这位王妃真是宠爱非常。嘉语原待再沾沾唇意思意思了事,偏萧阮只给斟了半杯,不得不饮尽了。酒意入肠,面上便添一分颜色,虽然隔着厚纱原看不到什么,萧阮的笑意仍盈盈浮上眸光。

安业忍不住再咳了一声。他有点挂念江东的娇妻弱子了。他成亲早,娇儿已有五六岁,不对,到今年春,该吃七岁的饭了。虽然说大丈夫建功立业,不以妻子为念,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其实建安王这样也好。如在金陵,以他的身份,就免不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没的污了清雅。就留在洛阳,以他的人才,燕朝虽不能重用,但是娶了华阳公主,便可保富贵终身。如此,也算不负了先太子了。

这转念间,右首副将岳同起身,安业目光一撩,不动如山。

岳同对着萧阮与嘉语跪拜下去,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岳同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建安王、王妃恕罪。”

嘉语看了萧阮一眼,萧阮低声道:“这位岳将军受了姜主簿蛊惑……”又提高声音道:“岳将军不必如此。”

岳同道:“……但是小人还有一事不明,想向建安王请教。”

嘉语:……

“滚出去!”安业怒道,“建安王何等身份,是你能问的!”

莫说萧阮了,就是嘉语都能看出这怒有多假——要换了她爹在此,早就抽刀了,不见血不能善了,哪里还能端坐不动。心里不由疑惑起来:萧阮图谋江淮军不假,但是这次救了安业也是真。要细算起来,萧阮这一手已经是近乎阳谋,元祎修才是明火执仗来抢,难道安业想一箭双雕?

那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萧阮却只摇头道:“安将军息怒。我猜岳将军想问的事,江淮军上下想问的不少。我父子不容于江东,客居洛阳十余年,几代燕主待我父子不薄,我父得以尚公主,我亦得以尚公主,我父亲得赐王爵,我得以袭爵,安将军与燕主有隙,于情于理,是我该报答燕主恩情的时候到了。”

他到洛阳其实不过几年,算上他父亲,方才说得上十余年。但是这样含混说来,人不经细想,第一个念头都是:建安王离开金陵,竟然有这么久了;

自然而然衍生出第二个念头:都已经这么久了,还回得去么?便回得去,还能染指大位吗?当初忠于他父子的人,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有几个,又还能有几个留在中枢,或手握重兵?

“……但是我没有。”萧阮淡淡地道,“如今宫里那位不值得我效忠,这是其一;诸位虽与我非亲非故,却是我江淮子弟,我不忍诸位认贼作父,这是其二。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稍释岳将军心中之疑。”

岳同怔了一下,再磕了三个响头,满面羞惭道:“小人不敢质疑建安王,小人原不过是想问,既然建安王已经拿到了燕主谋害我安将军的证据,为什么不当场揭露出来,反而代为遮掩?”

萧阮“唔”了一声,却没有作答,反而看了安业一眼。

安业赔笑道:“这小子没见识,让建安王见笑了。”转头对岳同喝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杀杀杀,叫你多读点书就和要你的命一样!也不想想,咱们走了就走了,建安王在洛阳还要过日子……”

“其实话不能这么说,”嘉语忽然出声,把满帐男人都唬了一跳:他们原想着这位公主不过是来做个花瓶的,谁成想花瓶还能说话!

“……萧郎固然不便把朝廷得罪死了,江淮军的粮饷,恐怕也还是要从我十九兄手里拿吧。”言下之意,萧阮没当场撕了元祎修的脸是为诸位好,诸位可不要不领情。

安业绕了这么大一弯子,说到底是想逼萧阮应诺不南下,所以嘉语这句话出来,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他没留意的是,萧阮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三娘抓住他的把柄了——江淮军缺粮,这不是安业的事,是他萧阮的事。

岳同的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我拿的剧本有什么不对?

安业却是反应极快,当即举杯赔罪道:“王妃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未能体谅建安王的苦心。”他不怕华阳公主与建安王感情好,他们感情越好,建安王被拖住的可能性就越大。

多少儿女情长,葬送英雄气短。

建安王不同于他的父亲在金陵有妻儿姬妾,也曾位高权重,建安王没有这个机会,他年仅弱冠,勘不破“色”字很正常——何况始平王归来,他在洛阳前景看好,何必南下自讨苦吃。

嘉语微一颔首,不再言语。原本就不是该她言语的场合。

安业之所以没有立刻与元祎修撕破脸皮,自然是因为粮草。三四月,青黄不接,就算他手中有兵,可以沿途打劫,那也得地主家有余粮啊。元祎修运气好,洛阳去年种种变故都在秋税之后,虽然姚太后一向挥霍,国库空虚,不可能容他大肆募兵,供应江淮军却还有余。如今他与安业有隙,估计粮草卡得紧,守洛阳也就罢了,萧阮要南下,这个问题就大了。

想通这一点,嘉语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算是找到了萧阮的软肋,然而,她手里也没有粮草。除了粮草之外,萧阮南下最大的障碍恐怕就只剩下安业——元祎修是拦不住他的。

安业这个人她闻名已久,亲眼见了却不过如此:书生气这么重,如何是萧阮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夫君内涵三娘不如谢姐姐聪明。

三娘:蛤?

第254章 帐里乌龙

嘉语夹了一筷子菜,她心思全不在此,竟没有细想她盏碟中谁给布的菜,只觉入口极是鲜美;就更没有留意安业如何斥责岳同,岳同如何赔罪,萧阮又如何把话圆过来,如何自嘲“王妃偏心我”。

嘉语正在想如果把萧阮的心思透露给安业——其实不必她透露,从安业的表现来看,他原本就防着萧阮,无须她多此一举。真让萧阮知晓她处心积虑破坏他的南下大计,恐怕他不会手软。

他会杀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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