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番外(419)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无论谁阻止他南下,他都不会犹豫。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说不会放手,不会放心把她交到任何人手上,不会利用她的父兄上位,但是嘉语毫不怀疑,那不过是她没有触犯过他的底线而已。

她知道他的底线,她害怕他——原来一直到这时候,她都是怕的。

忽然手臂上一紧,嘉语转头去,近在咫尺萧阮的脸,脸色青白,眼睛睁得极大,一只手抓住她,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喉咙。

“萧郎!”她听见谁大叫了一声,那个声音太耳熟,像是她自己。

奇怪,她为什么叫得这么大声,这么惊慌?在神智回来以前,她发现自己已经手忙脚乱抱住了他,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嚯嚯有声,却说不出话来。

有毒!

食物里有毒,也许是酒,也许是别的。

萧阮要死了,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终于死了……不,他还不能死!不对!嘉语来不及细想哪里不对,人已经霍然转身,扫过帐中一张张居心叵测的面孔,从安业到他麾下亲信将领,人人可疑。

萧阮想杀安业,被他知道了?

鸿门宴?

在她大燕的领土上,在洛阳,吴人敢给她摆鸿门宴!是元祎修的意思吗?嘉语这心潮起伏中,乐声一时都止了。横竖她也没有留意过它几时开始的——安业和他的亲信从四面八方逼过来。

萧阮是活不成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她——不然他们怎么敢!

“别过来!你们——”嘉语恨恨道,“想不到十九兄几次三番加害于安将军,安将军空握重兵不敢反抗、几乎连累江淮军上下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恩将仇报、算计萧郎!”

“王妃——”

嘉语感觉到萧阮抓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了,他像是嘶声想与她说点什么,却到底说不出来。他大约是想告诉她,她打不过他们,废话她当然打不过……她方才还在觉得安业书生气重呢,可笑!

“诸位杀了我、杀了萧郎能有什么好处!”嘉语脱口道,“安将军不就是缺粮么,在洛阳城里我无能为力,待出了洛阳——”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嘉语挣扎起来。

那手却捂得极紧,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要……胡说。”只有“嘶嘶”的气音,还是没有声音。

嘉语的眼泪忽然掉下来,她也不知道是委屈更多还是悲怆更多: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呢,难道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人死在一起?

她不过来混口饭吃她容易吗!

安业与一众亲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妃、王妃误会了……”

“建安王他没有……”

“不是中毒……”

七嘴八舌,有人笑弯了腰,有人直接笑出眼泪:“建安王好福气……”安业一面笑一面说道,“王妃再仔细看看,末将瞧着,建安王像是被鱼刺卡住了,王妃是北人,大约没有见过……”

“王妃还是赶紧,迟了恐怕建安王当真……”

“王妃你看好了,从安将军到小人,可都是手无寸铁,绝无伤人之意……”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捂在嘴上的手到这会儿方才松了,嘉语勉强转过头去,萧阮已经卡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请王妃使劲拍建安王的背试试……”

“王妃莫怕,末将不过来就是……”

安业之前还觉得萧阮说他的王妃“出身将门”有所夸张,如今瞧着这位大力拍他胸背这手劲,不由自主一阵牙疼。再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没有错,确实是将门出身无疑了。

萧阮大大吐了一口血,总算缓过气来,也是一脸的眼泪——卡的。却反手抱住嘉语道:“莫怕,有我在。”

嘉语:……

她真心觉得,她还是死了算了。

帐中又是一阵哄笑。莫说安业这许多手下,就是安业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建安王多半是真熄了南回的心了。连吃个鱼都会被鱼刺卡个半死不活差点闹出人命,他好意思说他是南人?

大抵也就是先太子夫妻有这么个心愿,至于建安王……安业忍不住微笑了,他还在喁喁细语,哄他的王妃呢。

“……安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怪我,没与你说清楚,今儿原是安将军谢我前日给他解围……”

“哪有!三娘是没有见过被鱼刺卡住,在南边这种事多了,安将军他们是见得多,自然知道,三娘如何能知道。”

“鱼刺卡喉也是会要人命的,今儿要没有三娘在这里,保不定为夫就……”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萧阮又长身而起,对着帐中将士团团作了一个揖,安业等人哪里敢受,纷纷避让,安业道:“建安王这是——”

“我娘子面皮薄,今儿这桩意外,还请各位严守口风,我在这里谢过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安业嘴上只管应着,心里却在想,华阳公主没有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待出了洛阳、出了洛阳又怎样?出了洛阳她就有粮了么?

“建安王放心……”

“王妃那是、那叫什么来着……”岳同挠头,安业接道:“鹣鲽情深!”

“对对对,就是那个鹣、鹣什么来着……”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安业瞧见她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应声,便知道萧阮所言不虚,又四顾狼藉,岔开话题道:“怕是这帐中气味腌臜,熏到王妃了。先前建安王不是说过王妃出身将门,想观我军容么——不妨跟我来!”

“去看看可好?”萧阮柔声问,一面给她理了帷帽。连鬓发都乱了,可怜见的。

素日里待他只管冷淡,生死关头慌成这样,还说不想与他南下,萧阮唇边一抹转瞬即逝的轻笑,他要不捂住她的嘴,恐怕……

却听嘉语低声问:“都是殿下的安排么?”

“什么?”

“我是北人,殿下又不是北人,如何不识鱼刺。”嘉语冷冷道,“就是今儿带我过来,恐怕也都在殿下计算之中吧。”

她不过是个幌子。

她不过是他带过来的一个幌子,让安业安心而已。

“你看你,又多心了,”萧阮笑吟吟地道,“有什么话都回府再说,安将军说得对,这帐中气味实在腌臜难忍。”

萧阮不知道嘉语是如何看出来的,也许她理所当然能够看出来,但是嘉语这个话,多少有些冤枉他。

他带她赴宴,是一片好心。他能够谅解她对他的戒备,他试图把自己剖开给她看。这对他来说不容易。他的世界原是见不得光,无论是他在金陵的过往,还是在洛阳,他从来不是清白的。

他认识的人,他出没的场合,他使的手段与心机,旁人看他光风霁月,只有他自己知道底下的魑魅魍魉。他不避她。他给她看,看得多了,兴许她会对他多一点信心,信他……不会再丢下她。

但是他很快发现带上她同行的好处。

自污是一种简单粗暴、但是行之有效的手段,用来传达“我没有野心”这个信息:秦时武成侯白起临战索赏,汉时张良辟谷仙游,都是前车之鉴。以至于受贿、醉酒、装病、求田问舍、游猎无度……他这招叫沉溺美色。

能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呢。

三娘绷得太紧了。

他被鱼刺卡住,求助于她,原本是一时兴起。如果她不是慌了神,就该看出周围侍婢没有动。但是她慌了。从城破开始,到王府被围,被迫进宫,再被迫与他成亲,被迫留在洛阳……这些日子她过得不容易。

萧阮心里生出怜惜来: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旋即又失笑,真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天下动荡在即,天潢贵胄金枝玉叶首当其冲。往前推百年,中原换过十几个主人,那些王孙公子,如今何在?

但是有他在,总不至于让她落到那个地步。

萧阮心里想着,到底不敢造次,虚虚牵着嘉语——其实是牵住她的袖子,不断拿余光看她的脸色。

嘉语垂着头不说话,却一步不落跟上萧阮。她知道是自己错了,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就算萧阮是利用她,那又如何,她有不让利用的资本么。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等着人来哄。

真要这么天真,在周乐帐下,也捱不到十年……不知道李愔找到他没有,嘉语心思一转,又跳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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