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锦云那儿,说你要见贺家郎君贺源。这钗子,只能亲手交给贺源。”
流云唬了一跳,问道:“可是……姑娘,咱们的人,寻些普通伙计尚可,要找贺家郎君,怕是不行啊。”
茵茵想了想,又道:“那就打探消息,你亲自去,务必要见到他。”
流云沉吟片刻,点点头,转身欲走。
茵茵又道:“一定要避人耳目,不可让人知晓你的身份。”
流云苦笑着看了看她,帮着姑娘隐藏庚戌先生的事情,她也算是有些本事,打探贺源的消息倒是不难。但是也要这个贺源肯见她啊,总不能因为七夕的时候,他帮过她们,就肯见她了吧。
难不成,姑娘与他暗度陈仓?怎的她之前不知道呢?
流云回来的时候,已然入了夜,原本该是银心值夜,她也找了借口与银心换过,熏了床关了窗,拨了拨外间小炉的火,让茶水保持温热。
全都做完了,她也没见铺上自己的地铺,只围着茵茵的床转悠。
茵茵故意曲解:“你可别走来走去了,你家姑娘我没那么脆弱,不过是一场亲事,且还没过定呢。”
流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心中更是着急。完了完了,旁人家的小姐,若是亲事没了,定会难过异常,说不准还得一根白绫了断自身呢。偏偏自家小家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主动邀约旁的郎君——
旁的郎君?那贺家郎君风度翩翩,光那一副皮囊都能叫洛城贵女趋之若鹜。再者乐平伯贺家乃洛城世家,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拟的,郎君还是长子嫡孙,未来的家主。
我滴个乖乖!
流云慌忙伸手探了探自家姑娘的脑袋,见也不烫手,又将姑娘拽起来,细细打量她的精神头,瞧着还正常。那为啥会想着去勾搭贺家郎君——若是从前就暗度陈仓,也不会等到今日。
她慌了神,说道:“姑娘,姑娘,那贺家郎君接了您的钗子,但是姑娘,您的身份原是配不上贺家长子,您可千万不能昏了头啊!”
茵茵倒是来了精神,反问道:“你家姑娘看着像是那样不靠谱的人?”
流云犹豫片刻,干脆也不讲礼,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姑娘,奴婢是担心您被那贺家郎君的皮相吸引了,姑娘您想想,依您的身份,若那贺家郎君当真喜欢您,过府也不过是个妾,最多是个贵妾。可是姑娘,您一向告诉奴婢,宁为寒门妻不为富家妾的啊。”
茵茵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索性披了衣起床,走到衣箱面前:“过几日重阳节,阖家都要去登高赏菊,你既然无事可干,便过来替我挑一挑那日要穿戴的衣裳头面。而且重阳节后面,就是皇上万寿,入宫更是得穿得体面些。”
流云心急如焚,重阳节要出门没错,但并不需要额外打扮,姑娘这样儿,倒像是出门会情郎的。
茵茵见她如此,好笑的拍拍她的头:“放心,我与那贺家郎君完全不熟,这次不过是叫他带个信。”
流云心中存疑,带信给谁?只自家姑娘闭着嘴,是不肯说的模样,她到底不敢再论了。
第二日,陈劲松扶着老太爷去了一趟煜王府,一去便是一整天,回来又是人仰马翻,老太爷的病更重了。
茵茵急着去服侍,才出门,便发现陈媛媛身边的冬霜鬼鬼祟祟,见了茵茵慌忙低头。
切,昨日那般作态,不就是为了这会儿?偏生不敢光明正大的打探消息。
等祖父安歇好,茵茵方得了今日的消息,原来煜王压根不在府上,甚至不在洛城。偏生王府的管家是个刁钻的,也不实话实说,叫祖父与爹爹在小厅等了一天。
据说连茶点都不曾上,只晾在那儿,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等到半下午,祖父身子实在受不住,再次相问,那管家才放他们出来。
倒是父亲多了个心眼,使了不少银钱,才套出话,煜王的生母正是这几天过世的,因位低,没有葬入皇陵,是葬在洛城西郊普通的陵墓。往年要到重阳节之前才去,今年是提前就过去了。
若他回王府,恐得圣上万寿之前去了。
等服侍祖父安睡,茵茵才收拾收拾,带着流云往回走。
刚进后院,流云才愤愤不平道:“那煜王简直是无法无天,咱们老太爷好歹在洛城有名有号的,竟被他们这般磋磨。区区一个王府管家,竟如此……”
茵茵瞟了她一眼:“谨言慎行,我发现我平日太放纵你了。”
流云吐了吐舌头:“奴婢实在是气不过……”
话音才落,便见着陈媛媛从正院过来,两方一对,都是愣了愣。茵茵只做没看到,连路都没让,带着流云走了。
秋雨回头看看她二人的背影,咬牙切齿小声道:“她自己没用,甩脸子给姑娘您看,这算什么事儿啊?”
陈媛媛面色凝重,哪里在意这些细节,只摇摇欲坠,细细琢磨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转眼到了重阳节,茵茵照例与陈媛媛一辆马车,只她心中很是好奇,陈媛媛一直是病病歪歪的模样,今日竟然没有托口称病不出门?
陈媛媛小心翼翼,轻声与茵茵道歉,又泪眼朦胧言说不是故意,请求她的原谅。
这时候茵茵方觉,还是陈颖婷那样的性子爽快,做了就做了,你知道就知道了,撕破脸我也没有再怕的。偏生这陈媛媛,都撬了墙角,还要立个牌坊,叫人家觉得她乃盛世白莲花,所有人都有错,只她是委屈可怜的。
茵茵低着头,之前是真的情绪不好,可是想了这么久,早就想通了,又不是爱他爱得不能自拔,只刚好合适罢了。可即便想通,也并不想给陈媛媛好脸子看——反正陈媛媛一向不是希望如此,好衬托她的出尘么?
这副模样落在陈媛媛眼里,就还是她忘不了祁家哥哥,果真是个长情的小丫头呢。
下了车,茵茵快走两步,与大房八妹妹走到一处。八妹妹木讷没有任何反应,倒是陈颖婷冷哼了一声,讥讽的看了看她二人。
山林上人多,茵茵也不语旁人交流,理由都是现成的,她受了刺激心情不好,出门是为了散心。
于是她带着流云越走越偏,只钻进山林,走到一处没人的石桌前坐了。
流云则心惊肉跳,若从前便罢了,遇着什么不好的事情机灵点,大声嚷一嚷,这儿离着外头不远,自是不用担心。但如今姑娘就是三皇子殿下眼中的肉,一不小心就有狼来叼,怎的姑娘还这般大大咧咧,端坐在这里等着?
茵茵等了会子,心道少桓收到信,当是早早做好准备才是。今日她想了很多法子,特意多次带着流云走到偏僻处,可还是没见着人。
莫非那封信,没有到他手上?
正想着,流云轻呼一声,茵茵一抬头,却见贺源从林子另一边走过来。
流云心慌不已,天啊,自家姑娘这是干什么,真的来个野外私会?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若是没被人发现,将来可又怎么办?
茵茵蹙眉,往贺源身后看了看,犹豫片刻,对流云说道:“我与贺家郎君说说话,你且去那边守着。”
流云目光如剑,恨恨的盯着贺源看了许久,遂放弃劝说,退到一边去了。这贺家郎君果真一表人才,简直就是自家姑娘笔下的男主角,天生就是浪漫多情的模样,不怪自家姑娘心动。
等她磨磨蹭蹭走了,贺源方道:“少桓不在,我琢磨着若是差人过来与你说,恐你不信,索性我今日也要上山,便寻着机会亲自与你说。”
茵茵颇有些失望,只点点头,道了谢准备走。
贺源又道:“他走之前,托我照拂你。不过我觉得你日日呆在家中,也没什么好照拂的,现下你主动寻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颇为难办,是否需要帮助?”
茵茵心中恼恨,什么托付?她与那少桓什么都没有。当着贺源的面,她倒是什么都没说,摇摇头只道:“并无。”
贺源斟酌片刻:“可是因祁家郎君与你家六姐一事烦扰?”
茵茵自然知道,像贺家这样的人家,虽则面上不与任何一派往来,但各家动静总是会掌握得清楚明白。更何况如今陈祁两家的亲事,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
她咬牙思索片刻,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再见少桓,可心中那口气,不发出来,总有些不爽快,便索性挑明了:“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少桓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