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对曾葭说:“你弟弟在装病,他故意串通林隽在你面前卖好。”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林隽大哥,我干嘛这么搞?”
护士走了进来,她是傅海的粉丝,心疼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怎么喝这么多酒?”
薛简一愣。
曾葭问:“我能看他的病情报告单吗?”
护士说:“当然可以了。您瞧,他这么喝简直要自杀嘛!”
林隽笑道:“薛简,我没招惹你,你干嘛和我过不去?”
薛简怒道:“你接着演!”
曾葭拉着他的胳膊,轻声道:“算了,我们回家。”
傅海嚷道:“姐,你就这么走啦?你们不管我了?”
“你还用我管吗?你已经长大了。”
傅海的表情很无辜:“我不懂你的意思。”
曾葭感慨道:“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从小你就喜欢耍苦肉计,但那时候你总是假模假式的,如今你下手居然这么狠。我很好奇,薛简哪里得罪了你?”
傅海委屈地说:“姐,我真的酒精中毒了。”
“你真的是意外中毒吗?你真的是被他救了吗?你刚才真的不知道薛简在门外吗?”
曾葭一连三问,傅海的嘴唇直哆嗦,答不上来。
薛简很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没猜到傅海会设计他。这个总是在他身后叫姐夫的孩子,乍一看和以前没差别,坦率、真诚、友善,看着曾葭的目光满满都是依恋。但他的睫毛似乎长了许多,落在眼底映成一团阴影。
“傅海,我们很久没见了,一见面你就送我一份大礼。”
“姐夫,对不起。”傅海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似的。“姐,我觉得林隽大哥很好,我希望你们在一起。我错了。”
曾葭冷冷地说:“你根本不知错。”
林隽看不下去了,说:“曾葭,你弟弟是为了我们好。你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呢?我真心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
“有目共睹?”曾葭越发觉得这个人不要脸了。“你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为我浪子回头,那你怎么会在夜店遇见傅海?你去夜店磨练意志吗?”
林隽无言以对。
“小海,你如果真是为我好,那我很感动,但请你想想我究竟要什么。我先走了。”
回家后,薛简给曾葭倒了一杯茶,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傅海似乎没那么简单。”
曾葭想了想,说:“不会吧?他大概就是被林隽蒙了。”
“也许我多心了。”
薛简不再纠结傅海的态度了,他说:“刚才在医院,我有点害怕。我怕你误会我骗你。”
“难道我对你的信任那么不堪一击吗?”
“我清楚被欺骗的愤恨。”薛简有些失神,“当初许懐和石头……你骗了我,那时候我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
这件事是他们关系的冰点。薛简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起那一幕,曾葭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当年是我不对,但我不是为了……”
“我知道。”薛简没让她说下去,“如果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就好了……”
曾葭觉得这个话题有意思:“你希望回到什么时候?”
“当然回到你刚出生的时候了,我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曾叔叔的死。”
“我出生时你才不到两岁,你怎么阻止?”
“那我等你长大。等你认人、记事了,我去徵阳找你,把你带走。我们相依为命,永远不分开。”
“这么一来,我岂不是不会认识小海和许懐了?”曾葭对他的描述很向往,但有一点遗憾。在他构建的那个时空中,她的生命轨迹完全颠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你能不能换一个办法?”
“如果我坚持呢?你舍不得他们吗?”
曾葭想,傅海一直无忧无虑,许懐离开她之后更幸福,在他们的世界里,她出现与否似乎无关紧要。薛简为了她特地穿越回去,她有什么可舍不得呢?
她心安理得地这样设想,然而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控诉她:你在找借口,你在找借口……如果傅海离不开你,如果许懐没有和你绝交,你难道会因为他们而不选择薛简吗?
不会。
曾葭在心里做了回答。她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残酷与薄情。
“你去找我吧,我和你一起走。”
第56章
二宝调任分公司前给曾葭留了一封信,说了很多温暖而振奋人心的话,着重剖析了他对曾葭从轻视到正视再到五体投地的心路历程,顺便隐晦地提醒她韩邛自从调任名额公布后态度就不太对。
曾葭享受二宝的赞美,薛简在一旁看得牙酸,说:“他大概对你有些误解。”
曾葭瞪他:“你嫉妒人家夸我。”
薛简朝办公室外看了一眼,正巧韩邛也在往这边张望。
“也许韩邛的本意不是……他纯粹希望你和林隽改善关系呢?你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林隽的未婚妻……当然,他联合林隽阴你这事不地道了,但是你气性过了就该给他解释的机会。”
曾葭冷笑:“你有气量!难不成我还要向他道歉吗?”
薛简耸了耸肩,说:“好了,我们不提扫兴的事。”
这时,办公室的座机响了,曾葭随手接了起来:“您好,我是曾葭。私事你为什么用工作专线?什么短信?我不知道。郊游?你还敢约我?我现在看你一次想打你一次,你最好……你还有别的本事吗?我不去,我有事!上坟行不行?!”挂了电话后,曾葭把手伸到薛简面前,问:“我手机呢?”薛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还给她。她翻了两遍手机记录,没有找到林隽说的短信。
“你删了我的短信吗?”
“你再说一遍?”
曾葭摇头,说:“我就知道他存心挑拨。”
“虽然我对林隽也有意见,但我觉得你想多了。”薛简猜测道,“也许他发错短信了。”
“手机通讯录存的是人名,怎么能发错?即便他眼瘸手抖按错了,立刻也能发现。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你就是不长教训。”
“他约你去哪儿玩?”
“我没问,反正我不去。我要回去给我爸上坟。”
“回徵阳?”
薛简回忆起多年前那群小孩子围堵曾葭时如狼似虎的神情。他玩笑道:“我也该去看看曾叔叔了,我爸不是说过嘛,咱们之间还有个指腹为婚呢!”
曾葭一不留神,拗断了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一道残痕。
曾家铺这几年发展迅速,低矮平房被高楼替代,水泥路翻新许多遍,与省道连在一起。人们在街头路尾奔走忙碌,桥头没了热情好客的村民,供闲聊时休憩的石墩被拆了,原地竖起一座公交车站,熙熙攘攘的街市中心开了好几间网吧。
自从薛简在这里险些被害瞎,曾葭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之后她的生活被卷进许多漩涡中,不愿意以一团乱麻的状态站在亡父面前,这么多年她很少回来。
光阴荏苒,曾孟坟头的草已经长到薛简的肩高了。
除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没有人会来看曾孟,无论是声称与他恩怨纠缠的兄弟,还是自诩沉湎于死别痛苦的妻子。
薛简薅草薅了三分钟,见曾葭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他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说:“我去田野上借把镰刀。”
他很快跑远了,曾葭眨了眨眼睛,笑着问:“爸,上次他陪我来见您时正意气风发,如今他受我连累落下残疾,眼睛不太好,工作也丢了。他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和坎坷,却永远保持风度,真不可思议。爸,我敬佩他,也喜欢他。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哪怕我知道这对不起您,但我就是忘不了他也离不开他。”
曾家铺往西十公里,坐落着一个叫南湾渡的风景区,以无数凄婉动人的传说闻名。
薛简站在岸边,说:“我们过桥去对岸吃点东西吧。”他牵起曾葭的手。“地上有些滑,你抓紧我。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曾葭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儿困。大概吃错东西了,胃不舒服。”
两人一步一步地走,途中有一个冒失的小男孩,风一般地从他们身边闪过,差点撞到了一位老太太。薛简的手心冒出了汗,曾葭担忧道:“你好像有心事?”
“我怕你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