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花败柳?”
“她做人不规矩,被一群流氓……后来怀孕、又堕胎,她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她是受害者啊。”
傅海和岑潇的前女友是情敌关系,且不了解前因后果,说话难免带刺,但是曾葭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为什么连你也这样?”
傅海不解:“你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曾葭摇了摇头,说:“小海,大家希望你开心,但你也要理解长辈们的想法,在正常的世界观里,你和岑潇的关系毕竟不合人伦。”
“伦理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生活,如果为了它让自己不幸福,那就本末倒置了。我们来到世上都是为痛痛快快活一场。倒是你,这些年变了,你变得患得患失。”
曾葭哭笑不得:“你哪里学来的歪理?”
傅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他走后不久,曾葭拨通了岑潇的电话。这个号码傅海好几年前就发给她了,但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就有定数。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喜欢小海吗?”
岑潇说:“真的。”
曾葭说:“我一开始过不了心里的槛,但是,我弟弟更重要。你也有兄弟姐妹,我希望你体谅我作为姐姐的心,不要计较我之前的态度。”
“这么说,你不会阻碍我们了?”
“我和傅海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他不轻易和谁好,一旦对你交付真心,就不会轻易收回去。岑潇,如果将来你对不起我弟弟,一定会有报应的。”
“我发誓,如果我有贰心,老天会惩罚我永失所爱,生不如死。”
总算了结了这桩糟心事,曾葭耳畔回荡着傅海的话,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方巾,把一长一短两根头发扔进了垃圾筒。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院墙下一棵桃花树烁在风中。
第47章
傅海和岑潇离开璋海的时候,曾葭去送行。回来的路上看到街边有小贩卖菱角,她心里一动,买了两斤回到医院,护士鼓着腮帮子说:“刚才薛简那个大哥来了,需要我把他撵走吗?”
曾葭笑着分了一把菱角给她们。
她小跑到病房门口,难得见林隽站在薛简身边,她以为他或许找回了久违的兄弟情,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她就看见林隽的手搭在了薛简的输气管上。
她呼吸一窒,啪地拍开门:“你要是想拔总得戴个手套,免得留下指纹。”
林隽蓦地回头,面无血色。
曾葭仔细地检查薛简全身,说:“林隽,我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胆子。”她的声音很镇静,后背却已爬满冷汗。
林隽满脸不甘,问:“你为什么非得护着他?”
“我为什么不?难道我护着你?”曾葭深刻地感受到三观不合是什么状态了。“薛简和你一样是受害者,你为什么总和他过不去?你的父亲生而不养,你的母亲甘当第三者还生了你,这是他们造的孽。林隽,你如果真的爱恨分明有骨气,就骂到你爸妈头上去,我还能高看你几分。”
“你对我妈放尊重点儿。当初她和我爸在一起只是意外,她是真的爱我爸,从没想过破坏他的家庭。”
曾葭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傻子。
“你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自欺欺人?”
林隽一怔:“你什么意思?”
曾葭轻蔑地说:“如果你的出生是意外,那么林乔呢?难道半颗受精卵是你,另外半个休养生息两三年,变成你妹妹了?你应该告诉董事长和夫人,既然当婊*子,就别忙着立牌坊!”
“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
“林隽,我请求你离薛简远一些。他已经这样了,还能阻挡你什么?”
林隽咬了咬牙,说:“我爸突然立下了遗嘱,律师告诉我妈,我和乔乔获得的财产不到家里总资产的一半,我不甘心。”
“那你找错人了。”曾葭感到很无力,“林董转了股份给我,他老早就催我病好了去签署文件。”
“你说什么?”
林隽是孟致的财务总监,年薪百万,生活优渥,从来不必为衣食住行忧愁,这样一个永远不必在乎钱的人居然为了钱去杀人,说出去简直像个笑话。
“请你赶紧消失在我面前。滚!”
第二天,薛简转到军区医院,曾葭的生活一天天规律了,但精神却一天天不对劲儿了。
有一天,她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突然看见旁边多出一只罩着格子衫的手臂和一副风风火火的筷子。她又是吃惊又是慌乱,抬头想寻找手臂的主人,却遗憾落空。
有一天,她一个人打扫房间,发现洗洁剂用完了,耳边有人在说:“给我点儿零钱,我去楼下便利店。”她从围裙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然而没有人接。
有一天,她在办公室里通宵工作,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似乎下一秒应有个人佯怒着夺走文件,让她快去睡觉,她怔怔地望向前方,敞开的玻璃门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
江昊的未婚妻有一回约她逛街,途中感到她不太正常,软磨硬泡给她塞了张心理医生的名片。曾葭起初不在意,然而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症状没有半分好转。她拿出被攥得掉色的名片,思前想后,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姚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的情况。”医生在电话里作了自我介绍,她是个年轻的女人,名叫欧洲。“曾小姐,我们在游乐场外的露天酒吧见,你觉得如何?”
曾葭没有意见。据说这是一位业内口碑很好的大夫,她对其怀有足够的信任。然而她没有想到,欧洲一见到她,丰富的经验和充足的准备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你?你还记得我吗?”
曾葭一愣。
“三年前元旦节,你浑身是血地走在马路上,我在你的身后跟了很久。”
曾葭想起来了这桩事,这位姑娘当初还把她误认为男士了。
“谢谢你当时的关心。”
“不,是我一直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欧洲一愣。
曾葭说:“对不起,我随口一问,你别介意。”
“不,我只是在想从何谈起。”
早几年,她的爷爷以前途相逼,她交往两年的男友选择与她分手。欧洲一气之下和爷爷吵了起来,把他吵进了医院。老爷子苏醒之后,为了家族企业的利益,让她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医生说不许再刺激病人,欧洲哭着点了头。
她苦笑道:“我觉得自己真命苦,直到我看见了你。你的腿上划了好深的一道口子,血一直朝外流。你一定也很疼,却不摇不晃地走了一路。”
曾葭问:“我激励了你?”
欧洲点头:“我意识到,比我惨的大有人在。”
曾葭:“……”
欧洲真诚地说:“曾小姐,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曾葭忧虑地说:“我觉得我抑郁了。”
两人聊了很久,曾葭说了许多从未与人谈及的事,从中午太阳高照一直到傍晚,欧洲把酒吧里所有饮品都尝了一遍。
她诊断说:“你没有生病,你的心理素质和健康指数超出大多数人。恕我直言,曾小姐,你不是抑郁,你是真的惨。”
曾葭:“……”
“我建议你到处走走,好好散散心。”
曾葭向公司递交了辞呈,理由是身体不好,力不从心,无法胜任重要职务。她这个级别的人事调动,人事部不能擅自处理,蓉姐把辞职申请递交到了总裁室。
林父看到信封上“辞职信”三个俊逸的字体,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叶。二十多年前,就在这间办公室里,曾孟面容平静地向他递交了辞职信,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他的眼前时空错乱,寂静的马路上人仰车翻,他想要看看弥留的故人,凑近才发现倒在血泊里的人是曾葭。
他找来林隽,说:“你务必让曾葭把辞职信收回去。问清楚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满足她。”
林隽试探道:“您的底线是什么?”
林父说:“如果她想把你赶出公司,我没意见。”
林隽:“……”
他按着地址找了过去,邻居正好出门扔垃圾,问:“小伙子,我没见过你呀。”
林隽说:“我来找人。”
邻居说:“你找薛简?诶,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在医院住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