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总喜欢贬低薛简,但是曾葭不在乎薛简脱下裤子是什么样。
她反思道:“任参,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这么久了,我心猿意马,对你关心太少、依赖太少。我向你道歉,我不是称职的女朋友。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她的语气何其平淡,何其不容置疑。
任参力图挽回:“在来璋海找你之前,我和父母谈过了,管家带着人差点打断我的腿。我放弃了地位和财富,放弃了我从小宠大的妹妹,我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和你一起面对未来。在这个时候,你确定要跟我说分手吗?”
任参难得示弱,曾葭难得心软,但她突然想到了孟东蒯。当年在薛简的病房外,孟东蒯看见不远处等候她的任参,似笑非笑地说:“你不会总遇到薛简这样的傻子。你早晚会吃亏。”那时候她恨不得姓孟的早死早超生,如今想起仇人的隐晦提醒和讽刺,心中五味杂陈。她把戒指还给他,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看来我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任参,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任参惨然一笑,说:“你不允许人犯错吗?”
远处传来两声淫*靡的猫叫,曾葭揉了揉耳朵,问:“我允许,但是,任参,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
任参吸了一口烟,说:“你不公平。曾葭,我没有嫌弃你。我出轨了对不起你,但我们也算平等了。”
冷风簌簌,穿林打叶。
她环顾四周,曾几何时,就在这个地方,就是这个人,她怀着满腔的感激与感动扑进他的怀里,听着他满载深情厚谊的告白。她戴上他挑选的戒指,想向他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她为他们的未来规划的蓝图,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她有很多话想多任参说,但分手的最佳态度是不卑不亢,不是爱恨纠缠。
天上坠落一滴水珠,砸在曾葭举着钻戒的指尖,十指连心,她的手抖了抖,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哂笑道:“我不想和你讨论谁更清白,我们标准不同。”
任参从她手中接过戒指,怔怔地问:“你不后悔?”
曾葭笑道:“如果不分手,你才后悔,因为我会杀了你。”
任参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这么多年,他总算被老天宽待了一回,转瞬天翻地覆,这仅有的幸福也成了泡影。
他挥手将戒指扔向路边池塘里,钻石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一道绚烂的弧线,很快没入无边黑暗。
“你是个疯子。曾葭,在你从魔窟里笑着爬出来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怎么能寄望一个疯子给予的温暖?”
这一年的冬天,瑞雪兆丰年,远去的恋人,走失的朋友,流年的交错,记忆的芳华,命运的鼓手擂向她的胸腔,曾葭孤身一人立在茫茫雪地,喷出一口温热的鲜血,化了洁白的雪花,恰似一朵红梅绽笑靥。
曾葭和任参,始于一场雪中血,终于一场雪中血。
第26章
三月倒春寒,傅海一大早在学校广场上练台词,患上了重感冒。
他痛苦地捏着鼻子喝姜茶,捏着捏着,鼻子开始痒痒了。他放下姜茶,打了一连串的喷嚏,然后开始擤鼻涕,在哼哧哼哧的气喘声中,他手机的特别提示响了。
时隔半年,曾葭终于主动联系了他,她发来了一张备忘录,写着初春时节的养生注意和疾病预防。
傅海一激动,鼻涕窜进了耳朵里。
在接下来的邮件中,曾葭讲述了自己的现状,她在英国交换学习,空闲在一间杂志社实习,杂志社的主编很友善,经常给她推荐当地的美食。上礼拜她和朋友一起去霍尔门考山滑雪,拍了很多精彩的照片。傅海想看看雪山,曾葭把照片传给了他。照片里,她戴着帽子,穿着看起来暖洋洋的,她的身后是做鬼脸的中国男孩,脚底是白雪皑皑的大山。
等到夏天来临,天气炎热,某日傅海啃着西瓜和曾葭视频通话,她无意说了一句:“你吃瓜的样子学的是薛简吧?”之后两人都愣住了。过了会儿,曾葭略有些不自在地问:“薛简怎么样?”
傅海和薛简的友谊由曾葭串联,曾葭一走,他们不可避免地疏远了,但是还保持对彼此的关注。
“你走后不久,薛姐夫的妈妈过世了,他去德国办了葬礼。”
视频中的曾葭低下头,问:“他现在怎么样?”
傅海突然哭了:“他一直在找你,他在宿舍楼下等你,一连等了好几天,整个人都被埋在雪里。他以为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会消气。姐,你原谅他好不好……”
曾葭背后有人敲了敲门,说要下雨了,让她帮忙收衣服。她应付了那边的朋友,说:“我和薛简的事情你不要管,少吃点儿瓜。”
当晚,傅海拉了肚子,医生说瓜吃多了。
他们姐弟一直保持着适度的联系。
薛简不止一次问过傅海:“你有她的消息了吗?”
傅海说:“你放心,我姐挺好的。”
薛简很激动:“你知道她在哪儿?”
傅海硬着头皮说:“我姐在欧洲。姐夫,你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她前两天还问起你了。”
薛简再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
“你告诉她,我一切都好。”
“是。”
过年六月,日光灼灼,人心躁动。
追逐了傅海多年的女生无法忍受他的漠视,表演课后突然拦住他,居高临下地问:“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傅海愣了一会儿,问:“你是谁啊?”
“……”
女生指着他,十分哀怨:“你会后悔的!你后天要去面试一个话剧吧?那是我哥投资的。你这么优秀,试镜却一次次失败,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原因吗?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哥他……”
傅海仿佛迎面被人扇了一巴掌。
“我傅海再窝囊,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身求荣的地步吧?”
班长附和:“你敢有这个心,咱们姐姐会扒了你的皮。”
女孩不信:“你不要你的前途了吗?傅海,我哥能够让你在演艺圈永无出头之日!”
傅海冷笑:“你哥如果这么幼稚还能坑了我,那就是天要亡我。说实话,能走后门谁不愿意啊,关键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稀罕你的给的东西。”
女生的闺蜜替她鸣不平,一起声讨傅海,一个说“人家送他限量版的Michael”,另一个说“他对人家的心意看都没看一眼”;一个说“人家专门买了感冒冲剂偷偷给他”,另一个说“他转头扔进了垃圾桶”;一个说“人家为了他转来了表演系”,另一个说“他连排个话剧都不情不愿”;一个说“……”,另一个说:“……”。
傅海说:“……”
班长拽住傅海的手,说:“算了,女孩子嘛!”
女生见他竟然似乎想动手,伤心欲绝:“你就是个渣男!我真是瞎了眼。”她突然面色一变,作出温柔乖巧的样子。“我错了,我知道你其实想答应我的,对不对?只是我在人前这么说,你觉得没有面子了。没关系的,你不用在乎他们怎么看……”
“我去他**的!”班长爆着粗口把手松开了。“同学,你拿人当人看吗?”
傅海径直走到女生面前,质问道:“我对你做什么了?”
女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说你喜欢我。是我逼你的吗?我压根连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以为我喜欢被你喜欢吗?你不是电影里的女主角,不是所有看不上你的男人都是眼瞎、都是渣男。”
女生声嘶力竭地喊:“我哪里不够好?我有家世、有相貌,这么多人喜欢我,你为什么就是见不到我的好?我只是想默默地爱你啊。”
傅海不为所动:“你怕是对默默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我告诉你,你非常打扰我的生活。我最后说一遍,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没用。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我爱她胜过世上的一切,为了她我连命都能不要,更别说区区前程。”
女生踉跄着后退几步,“你骗我……”
“顺便说一句,你如果不仗着别人而是靠你自己弄死我,我会敬重你是个人物。”
女生近乎魔怔地站在原地,泪如雨下。
她一路追随傅海的脚步,从十三岁青涩懵懂的心跳开始,她一直看着她,用尽各种理由接近他。唯一一次鼓足勇气向他婉转说出心意,却被学校的老师抓了个正着。她永远忘不了傅海把自己拦在身后,即便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长相,仍用顽劣不可救药的语气对暴怒的老师说:“我耍她玩儿呢,有事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