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艺术加工是有,可是赛诸葛也问了当时亲历了那件事的人,说书人所说与亲历者所说的大致上竟然没有出入。
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以这么快的速度传播,尤其是其中不仅仅很多细节都与真实情况相吻合,而且在人人口中,初来乍到的时越也成了爱民如子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时家军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在武都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迅速扎根,要说没有渭城这事的加持,还真做不到现在这样。
尤其是在北边这种人人皆兵的大环境下,百姓们需要一个具有强大武力的领导者,但是更需要一个关心体恤他们的领导者。
而在如今这个人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时越就是这样一个救世主般的形象。
他知渭城有难特地前往支援,又派出帐中军医去救治渭城生病的百姓,还自掏腰包帮他们从开门镇购买能够驱除传染疾病蚊蝇的柏和兰。
这一切的一切,确确实实都是时越所做的,和他所付出的。
但是,现在被人传出之后,尤其是被北地的百姓们知道了之后,与时越所付出的东西相比,他所收获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用无数两黄金都买不到的珍贵宝贝。
那就是百姓众望所归的民心。
赛诸葛能够看出来的问题,时越自然也能看出来。
他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的源头从何而来,但是其实也不用细查,这件事天天在茶馆中传颂,无非是其中细节都分外真实。
百姓不是傻子,是真是假其实一听就知道。
而能知道这件事中那么详细的细节的,除了时越手下的影卫就是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
这件事,只可能是苏棠自己的传出来的。
赛诸葛也想到了这点,品着酒,煞有趣味道:“这个活佛了凡,还真真是个妙人。”
不管对方来意是何,这招还真是玩得高。
不仅给自己造势,又讨好了时越,最重要的是,双方共赢的情况不少见,但是赢得那么漂亮又那么不着痕迹的,那就还真是少见。
时越当时闻言,面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对于别人这种来得毫无缘由的好,他想不出有什么必然的关联时,时越反而会想得更多。
上位者的多疑病,在很多时候会帮他们避免很多危险,但是同时,也会给他们很多麻烦。
赛诸葛见时越这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懂,只是摇摇头,“人啊人啊,还真是难得糊涂!”
他就觉得这个活佛小兄弟,是个干大事的人,说不定对方就是看中了他家主公的英俊神武就投诚了呢?
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见一面问一问不就得了。
当时,赛诸葛仰头喝了口酒,然后道:“您啥时候将人请来,我来会会他。”
时越点头,“那就有老先生了。”
“小事小事,我是看他还有点意思,不然的话,我才懒得费这个功夫。”
若不是当初时越提着那壶酒来找他,他被酒迷了心窍,他才懒得入这浑世。
这世道,有趣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难得遇上一个聪明人,自然要好好招呼招呼。
大军当前,赛诸葛知道时越去意已定,自然不会在不该多嘴时多嘴,只是在活佛了凡的事上,他显得格外用心。
此时飞鸽传信而来,时越一弹指那只白鸽变落在了他手中。
信鸽腿上绑了纸条,时越取下打开一看,上面是他派人调查的苏棠的踪迹而上报的信息,上面写道——
活佛与甲午与五日前失去踪迹,最后踪迹在月山脚下。
时越眼神一凝,他此时要去的会的山便叫做月山。
赛诸葛在旁边看到时越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不由好奇问道,“将军,敢问纸条上写了什么?”
“是影卫探得的消息。”
时越说着,伸手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
赛诸葛接过,飞速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大惊道,“所以他们现在被困在月山了?”
时越闻言却摇头,“赛先生武断了。”
赛诸葛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时越道:“若不是被困,而是里应外合呢?”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概因对方对他的好来得太莫名其妙,而前下这样的情况下,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方人,却不知为何有了交集。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赛诸葛不敢轻易断言,他知道时越是一个心有城府的领导者,他们参谋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在面临事情时给出解决事情的另一个方面的方法。
而最终的决定却还是要时越自己做。
赛诸葛看了眼手中的纸条,随手一扔,又继续喝着手中的美酒。
接着道,“那谋元便在这等将军归来,一路小心。”
时越拿起放在桌上的武器,朝着赛诸葛点点头,之后便大步朝外走去。
外面守着一干将领,大家都颇为担忧。
毕竟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多少人都不知道,要真有个什么机关算计,那将军这回就要面临对面有心准备的险境。?
“将军——”
有人开口道:“您要不多点人去,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时越摇头,“我是去救人,不是去打战。”
若真有个万一,再多的人也只是去无辜牺牲而已。
时越手下的将领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时越却已经翻身上马,长鞭一抽,的卢马嘶鸣一声飞快往前奔去。
原本就不远的距离,没用多久就到了。
时越进了山谷,因为天色暗周围的环境看的不清楚,尤其是在一个不熟悉的密林之中,更是让人找不到方向。
自打时越来了之后,就有人传递消息给呼延屠各。
呼延屠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搜集过不少关于时越的消息,无一表明对方是一个惊才艳艳不可多得的领导者。
若不是两方形势对立不可能化解,呼延屠各觉得他们两人甚至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可惜,他们从出生一开始,就存在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时越有他的坚持,他也有他自己欲望。
自打时越进了山谷之后,呼延屠各准备多日的机关就已经调好准备就绪了。
时越单枪匹马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两方交战的中心处已经杀红眼的宓华容,立刻大声喝道:“宓华容听令!”
宓华容抬起头,那张染血的脸立刻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让女人都自愧弗如的绝美,狭长的眼尾犹如一把钩子,无端地挠向人心中最深处的地方。
嫣红的血溅到脸颊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妖艳惑人。
“宓华容听令——”
转头间,他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反手一刀刺向企图从后面偷袭他的匈奴人。
“立刻归队!”
宓华容天生反骨,但是对打败他的强者的话却还是听从,立刻应下:“是——”
“众将听令,收兵归队!”
时越令声一下,时家军便不在恋战,不再攻击匈奴人,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杀出一条血路归队。
宓华容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连杀了对方五人。
时越现在没有时间去追究他的责任,在他们收兵归队的时候,敌方的匈奴人却也是没有再恋战,而是也保持警戒的姿势站到了他们的对面。
这绝对不是一场无意义的游击战。
时越眼神微暗,顿了顿,扬声道:“武都司马时越,敢问阁下诱我前来有何指教?”
半响,对面才开口道:“指教不敢,只是想请司马大人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命。”
宓华容舔了口滑到嘴边的血珠,啐了一口,“个不敢见人的玩意儿,也敢要你爹的命?”
呼延屠各被激怒半点,反而笑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个有勇无谋的小将说话。”
宓华容道:“我敢来,便是因为你留不住我。”
呼延屠各笑了,“那我便看看你要如何离开。”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阵闷隆怪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来时路已经被从上而下的巨石堵住了。
宓华容脸色一沉,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自他在境内发现匈奴人的存在,这期间不过十天不到,这么声势浩大的机关凭借他们这点人不可能完成。
这就好比在时家军层层把守的边界混入了匈奴人,在这么大规模的机关下,他们之间肯定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