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派你来,是想杀了我灭口呢,还是想把我扔到荒山野岭里自生自灭啊。”
阮清歌将头顶沉甸甸的翠羽凤冠卸下来,一根一根拔下发髻上的金钗。这些东西压得她左摇右晃的,终于拿下来,脑袋立刻轻松不少。
没想到阮清歌会问出这些话,黑衣人有些惊异。他一下愣住,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呢,好歹也算一条人命,又是个郡主,杀了我不太好吧?”阮清歌拆完头饰,又开始解身上的腰带。
那黑衣人见阮清歌这种动作,连忙转过身去:“你做什么?”
“紧张什么啊。”
阮清歌把腰带扔在地上,脱下外头那件宽大的牡丹鸾凤金线织锦正红罩衫,露出里头略修身的金束带凤穿牡丹锦绣红绸衣,腰带之上缀了一圈细璎珞,行动之间发出一片丁玲声。
“这些东西太麻烦了,你既然要劫走我,轻便一些不是更好?”阮清歌把手搭在那黑衣人肩上,忽然指尖冷光一现,一支银针便稳当当扎在他脖颈处。
黑衣人反应过来,一把扭住阮清歌的手腕,眼中怒意勃发:“你做什么?”
“我这银针上掺了毒,你若是不老老实实将我带到安全的地方,谁都救不了你的性命。”
只见那银针根部接触的皮肤已然一点点发青变乌,黑衣人脸色瞬间变幻,良久冷笑一声:“你这东西莫不是为了谋害梁王殿下?安阳郡主真是好厉害的角色!”
阮清歌挣开她的桎梏,将银针收回怀里:“外头可打得太久了,咱们若是再不出去,梁王殿下堂堂炽烈军如此无能,可是要叫满京城人笑掉大牙的。”
想不到安阳郡主一个深闺傻女,竟对外头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甚至猜出今日劫花轿的隐情。黑衣人眸光一暗,拉住阮清歌,一把带着她飞出了花轿。
阮清歌被黑衣人夹在胳膊下头,还没反应过来,黑衣人就已经带着她窜出几丈之外。那些黑甲兵见她们飞出来,纷纷追赶,但一直保持了数米的距离。
只见黑衣人脚尖轻点,踩在民居的屋顶上,他脚下迅疾,不时回头查看那些炽烈军的动向。阮清歌被他夹得骨头生疼,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慢点,慢点诶!”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劫持叫梁王落了好大的面子,满京的人得知安阳郡主阮清歌被掳,一个个表情各异,喜悦者有,看戏者也有。一时流言四起,很快便传入宫中。
乾宁宫中的正位者,当今皇帝萧容戡端坐于龙纹椅上,珠帘之后袅袅蒸腾起清茶的雾气。女子素手软若无骨,轻轻将茶盖揭了,顿时茶味四溢,满室生香。她绾一个偏髻,斜簪一朵木芙蓉,青缎叠花滚雪宫袍外头罩了一件雪纱镂月亮花披帛,跪坐着抬袖倒茶,露出一段光洁白皙的脖颈。
第十二章 处理麻烦
“皇上何必这样大的怒气,那郡主进了梁王府,梁王此时不对她下手,日后也容不得她,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她将白胎荷叶描鲤盏递到萧容戡嘴边,弯起一个清浅的笑意:“皇上此举不过是想戏弄梁王,可细细想来倒是一点意思没有。让他娶个被退婚的傻子不过是想叫他落人嘲笑,可是皇上您在别人眼里却不英明了。倒不如为他挑选一个可用之人,对咱们也有好处。”
“萧容隽生性多疑,哪里有人能既为咱们所用,又能让他不生疑心?既然横竖不能在女人身上下工夫,倒不如丢给他一个凌儿不要的傻子,也好叫他不痛快几天。”
萧容戡扔下茶盏,剑眉微拧。他虽然已经年近不惑,但不过眼角几条细纹,看上去仍旧端正英朗,有多年执政养出的威严的帝王气。
“早知道,当初便将你送进梁王府。”
萧容戡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面前的年轻女子身上,神情微凝,意味深长:“刘才人和梁王不是故交么?”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女子手上的银茶匙便掉在案上。她神色之中闪过一丝慌乱,俯身下去:“嫔妾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皇上可别再说这些让笙卿伤心的话了。所谓故交,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皇上和梁王斗气,何必拉着嫔妾受苦。”
“行了。”见她的急切模样,萧容戡仿佛愉快起来,松开眉头拉过她的手,“朕不过逗逗你,何必这么着急。如今最让我不放心的便是他手里的那支炽烈军,只是今日来看,连几个粗野山贼都对付不了,你觉得这是他萧容隽故意为之,还是那些炽烈军也不过如此?”
“梁王近几年在皇上的施压之下,早已荒废操业,整日无所事事。那些炽烈军虽是受先帝之命护卫梁王,可皇上和梁王身为手足,同处京城,又哪有护卫之理,也不过每天游手好闲罢了。依嫔妾看,到时寻个由头将炽烈军派到前线去,梁王孤掌难鸣,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如今大盛国泰民安,虽有宵小犯境也不足为惧。皇上不必太过劳虑,不然真有杞人忧天之嫌呢。”
“哈哈哈哈。”萧容戡闻言大笑起来,头顶的帝冕上的珠玉玎玲一片。
“笙卿,只有你敢这么同朕说话。你所言有道理,在朕眼里,他萧容隽也是个臭小子,朕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到时朕折了他的炽烈军,管他们是真骁勇还是假骁勇,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笙卿,朕这就下旨封你为婕妤,你可真是朕的好军师。”
宦官为刘笙卿打起帘子,她谢恩慢慢退出去,甫一转身,便抽出一条丝帕慢慢擦拭起手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廊外等候的宫女搀起她的手慢慢往外走,压低声音道:“梁王派人来,问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您的手笔。”
“是又如何?”刘笙卿挑了一下眉,眼神清冷中隐隐透出杀意,“那样的女人,怎么配待在他身边?我替他处理这样的麻烦,还不好好谢我吗。”
那宫女闻言低笑一声:“梁王殿下说不必这样麻烦,只是娘娘将他身边的人都收拢了,倒叫殿下有些不快。”
第十三章 药丸
“他还能不懂我的心思吗,再没有比我更忠心的人。”
刘笙卿眼中光华一闪,又沉默了下去,“怎么样,徵儿回来了没有?”
“这倒是怪事,少爷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宫中风起云涌,一步三折,稍不注意就是杀身之祸。但已经远远逃离京城的阮清歌换了一身男装,倒是乐得逍遥。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阮清歌手里抓着糖葫芦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向一旁的黑衣人:“你瞧周围的人都在看你呢,赶紧把你的面巾扯下来。”
“咳。”
黑衣人轻咳一声,落下蒙面的黑巾,有些不自然地走在人群里,压低声音:“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解毒?”
“着什么急,我要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弄来?”阮清歌仰着头摊开手心,“没有银子,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面巾摘下,露出黑衣人一张清俊的脸,他皮肤微黑,棱角分明,生得倒是英姿飒爽。阮清歌想不到劫持她的人竟生了这么一副好容貌,更加开心:“算了,也不着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了。”
“刘云徵!”
黑衣人快速吐出这几个字,不耐烦地皱眉:“我已经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一个人在这陌生地方多无聊,你多陪我几天不是更好?不然你偷偷放跑了我,你主子知道可要不开心了。”
两人此时身处京城脚下的颖州,市集之上熙熙攘攘,看见一身黑衣装扮古怪的刘云徵都要多瞟两眼。
刘云徵扫了阮清歌身上的蓝色布衣一遍,怪声道:“能在嫁衣里头穿男装,你早就想逃跑了,又怎么会嫌无聊?还有,你在花轿上为什么把脸涂成那样,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原来长得也不丑啊。”
“我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是不逃跑,就是现在不被劫出来,进了王府日子也难熬。要是被梁王看见我这天香国色,忽然喜欢上我了,我岂不是逃都逃不了了?好在萧容隽还算聪明,派了你们来,他想必也不想结这门亲事,我又何必跟他做一对怨偶。”
“哼,你的确是不能嫁给梁王,不过我可不是他派来的。”刘云徵本对阮清歌的自信颇为鄙夷,听到后头,扬起下巴,脸上竟现出些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