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143)

“什么?”

衡南眼中迸发出兴奋的恨意:“别说师兄了,我都想去杀她,死了就算了吧。”

“……”

这他妈真、真是天生一对。

“那你就……”

“你等一下。”衡南随手把张森的尾巴绑在栏杆上,喊道:“师兄!”

盛君殊在酣战中赫然回头,听到师妹的声音,想到家里还养着个师妹,竟然就陷在生死局内,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了?”

衡南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出来,很急的样子:“把你刀借我用一下。”

“……”盛君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眼手中唯一的武器,差点想骂人。

师妹这是不想他活着回去吗?

“快点!”衡南喊。

她要应当是有她的理由,且让她用去。盛君殊想着,把刀一丢,一个腾空飞出来。

借着身体比这石像灵巧很多的优势,一路躲避攻击,衬衣上全是刺破的道口,好容易寻到一个空隙,抬头一看,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喝道:“你干什么!”

衡南蹙着细眉,反手拿着刀,衣服撩开半边,低头将刀刃对着自己的心口,“胸口里有那个地煞,不取出来,我总感觉恶心。”

“别胡闹!”盛君殊只觉眼前一黑,一声喝骂,半是紧张,半是愤怒,“忍忍,听见没有,衡南?刀上全是细菌,最起码也得消个毒。”

衡南正在擦刀,闻言讥诮地一笑:“师兄,一会儿我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你记着给我用一次威天神咒,恢复一下出厂设置。”

盛君殊在海上团团乱转,只恨自己不在塔上:“你简直胡闹!”

那头衡南已然凝神,将宽松款粉紫色毛衣全撩起来,揉成一团,用牙齿咬住,咬得愈来愈深,呼吸也越来越重,冷汗洗脸一样往下落,很快打湿了头发。

“小……小二姐……”鲜血小溪般成股流下,张森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是不是……这个……”衡南咬着牙,眸中氤出一股朦胧的狠劲儿,慢慢地、慢慢地从血肉模糊中拉出一小片,拇指在表面用力擦擦,抹去血液后,露出青铜雕刻的表面。

“对、对对……地煞,这就是那个人放进去的地煞。”

衡南指尖一松,铜镜碎片“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张森!”这头未完,塔下又叫。

“啊?“张森忙跃到栏杆边。

盛君殊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手上捏着一片空白符纸,看着他,压着怒道:“先帮我叫个120。”

“噢……”

上次他住了多久医院来着,一周还是两周?

半年之内连用三次威天神咒,他这次要不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都对不起师父的谆谆教导。

蘸着鲜血的八星于符纸上勾连,一星一星闪现。

火凤发出震天动地的啼鸣,转瞬间,夕阳落尽的天幕,就被火凤的赤红的光亮与原本盘绕的黑气所分割,赤红似有呼吸般,光亮一起一伏。

凤鸣之中,三辆华丽的云车幻影首尾相接,水中游鱼般从缭乱的云层中快速穿行而过,转瞬消失。

这次三架马车出现的速度之快,令盛君殊有些意外,原本他打算等第二辆车磨磨蹭蹭地出来时,立即将符咒收回,可没等他反应过来,三架马车就一次性出全了……

这……是他熟能生巧,还是?

盛君殊想到衡南,立刻紧张地向上看去。

原本跪坐在灯塔上的女孩,像是被一只大手提起,四肢垂下,就此站直,胸口的伤口和血迹快速消失。

她张开眼睛,果然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金瞳。慢慢扭过脖子,漠然扫过他,目光落在妫丘的浮在海面的塑像之上。

盛君殊在那双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奇怪,神也会有情绪?

神之杀意只需一瞬,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所有树叶都在疯狂抖动,礁石砰砰炸裂成碎末,骇浪激起万仞之高,“哗啦”一声落回海里,被冲出来的还有抱成团自我保护的张森。

她弯腰了。

那双眸似不能视物一般,平直看着地面,只一双手在地面上摸索,摸索,摸到了血泊中那一小片镜子。

地煞。

她捡起地煞,攥在手心,随后慢慢升起,脚尖落在灯塔的栏杆上,身姿轻盈得似一片雪花。

突然,一道黑气毫无征兆地从天边冲来,将浮在空中的符咒击入海中。

衡南登时如拔了插销一般,晃了两晃。瞳孔翻成黑色,神色还有些懵然。

盛君殊吓出一身冷汗,几步登上塔身,仰头道:“别往下看!”

幸好,衡南未曾落下。她前胸和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她站在这处栏杆上,就像站在舞台正中的升降台上,多年练舞的平衡感令她在高空稳住了身姿,海风仅吹动了她领上的丝带。

夜幕之下,高空之上,四面都是海,海风呼呼地吹着,泥红的女人塑像俯视着她森森而笑。

衡南两脚交错,轻盈地站在这栏杆上,手中握着残缺的地煞,不敢向下看,每次深呼吸都在耳边清晰可闻。

要有道光就好了。

聚光灯,更像是在台上。

几乎是同时,二十一点的钟声敲响,海上灯塔陡然亮起。

巨大的白光直射出来,向四面八方去,将栏杆上纤细的人影,勾成了一只轻盈渺小的蛾。

第100章 灯塔(九)

“等一下,小二姐是想……”

发丝在风中微动,衡南唇边的笑意褪去,翻转手中地煞,王娟让一道刺目的光一闪,“啊”地喊了一声,眼前白了一片,捂着脸退了数步,绊倒在石台上。

莹莹的灯塔上又刺出的一道光,像把无垠的长剑,直奔天际。

那咯吱咯吱的震天动地的响声再度传出,巨石人面竟然翻转了角度,一对错落的眼睛下绽出一道泪痕似的裂纹。

衡南转动手腕,那条尖锐的白色光线从她手上直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载满杀意的轨迹,劈砍在塑像上,迸出一串蓝色火花。

王娟揉数次眼睛,这才隐约看见,衡南手上握着的,正是那被擦干净的半块地煞。

玄学门派兵法,讲究虚实相映,棘为刀,光为剑。

地煞,也不过是一面镜子。

一面能反射光线的镜子。

镜面抖动如水面,在灯塔强大的光线下抖动发烫,迸射出去的光剑,便如白虹贯日,载着撼天动地的巨大能量,瞬间便将天上黑云绞作两断。

那细密的蛛丝一挣断,黑气人有如气球向上腾空,赤红的人面塑像转瞬向下沉去,一连串气泡冒出。

“师兄,刀给你。”

盛君殊用力接住衡南丢过来的刀,将布条紧了紧,一路踩水而去。

锥形灯塔通身白光,宛如神殿一道通天玉柱。地煞凝成的光剑,晃出数道虚影,漫天扇形的褶花,由天及海,拍击在海上,银浪滔起,连成一线。

穿梭在其中的橘红阳炎灵火划出的复杂轨迹,正如走针引线,画出一朵立体的花型来,将人面石像围在正中。

盛君殊一刀一刀劈砍在石像上,一刀一个火焰爆花,踏一脚借力,换个方向再来,只觉得自己是坚持不懈的凿山石匠,却看不见远处石人狰狞的面庞上,已落下汩汩血泪来。

石像沉至鼻子,猩红的水波圈圈荡开。

衡南眼睛已经发红,目光很专注,衬衣鼓了风,在空中晃动,手臂甩起,短促的拍,砍,劈,剑剑野蛮而用尽全力。

她这剑法得盛君殊指导多年,一脉相承,光剑与牡棘刀砍着砍着,竟砍出了同种频率,哪怕是愚公移山,也是实实在在,锤锤稳固,倔强,专注,又极富耐心。

衡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喘息越来越急促。巨大的塑像一再下降,直至没顶,盛君殊着力点越来越少,最后俯贴海面,几乎尝到了海水的咸凉。

正此时,盛君殊神色顿变,一个跟头向后翻出,挡不住爆开的惊雷般的声响。

混杂着白光、橙色火焰和血色污浊的白色海水井喷一般像四面八方喷去,骇浪如海啸抬起数丈之高,几乎席卷整个天穹,高高矗立的灯塔只剩下个塔尖儿。

数分钟后,白浪才服退下去。

灯塔上悬挂的一只煤油灯左右倾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水下先冒出一只尾巴。

狐狸滚到了摊上,疯狂地抖着毛,随后在一阵一阵拍岸的潮汐中叼住一只手,将不省人事的王娟拖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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