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未竟(第一季)(6)

作者:人间抽风客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身在局中,身处庇荫之下,旭凤其实一直在做一个任性的孩子,天真到令人简直怀疑他愚蠢伪善,又短视到盲目。孩子害怕丑恶和阴暗,总以为只要自己闭上眼不去看,那些丑恶和阴暗就不存在了。可他想要保全所有人的心,却又是真的,跟他的血一样滚烫。

从前,就是因为他这样的热血和善意,润玉心甘情愿地妥协退让了几千年。如今看来,却只觉出这份恩施的廉价和无谓。

至此终于撕开伪装大吵一架,后面来回辘轳的话也不必赘述了。争执到最后,润玉冷笑一声,我没想到你做了天帝还是这样不长进!旭凤终于摔门而去。当晚,便传出天帝旨意,夜神言行无状,目无君父,令禁足思过。

夜神跪拜叩礼,以示接旨。他伏身地上,脊背挺直,跪得端端正正,谁都挑不出他的错。但他抬起头来,只一个眼神,便能令身边的人都矮到尘埃里去。

稍稍平复了心气以后,旭凤也后悔过。他去看润玉,原本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润玉的梦境。那是一场梦中梦,他几乎是借着润玉的视角,感知体认到了另一个自己胸中那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情愫。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呢?

几千年相伴,润玉早就是生长在他骨血中的一部分,也许当时只道是寻常,可一旦剥离,那就是拆心析骨的伤痛。

也正因此,他莫名恐慌。他预感到了失去,却偏偏不懂要怎么挽回。云泥殊路,天壤之别,从没真正学会过平等体贴的天潢贵胄,要怎样一夕补救?

旭凤那时候还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亲人总是亲人。等过段时日,他再去看望父母兄长,以诚相待,施以恒心,总会有化解矛盾的一天。

然而不出两日,水神醒来了。

锦觅公然在朝堂之上,请为亡父和嫡母、先水神风神之死讨个说法,要求彻查当日洛湘府惨案。

第9章

朝堂政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得多了,彦佑并不想来趟浑水。可因为锦觅已深陷其中,接到口讯他还是不得不来。他想过带走锦觅,去哪儿都好,大隐于市或者小隐于林,只要能让这对天家兄弟找不到就行。可惜锦觅不肯跟他走。

嫁谁不是嫁?爹爹却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要是走了,谁还会记得爹爹和临秀姨的仇呢?小姑娘抚弄着匕首,容颜娇柔,眼神却出奇坚毅,好似装载了漫天的星光。

可这案子搁置了三年也没个结果,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能查出什么来?

小姑娘手指微颤,动作一顿,抿了抿嘴,半晌才说,爹爹和临秀姨都是为上神,就算是天帝也不可以轻慢对待。爹爹生前乐善好施,绝无仇家,我就不信,苍天当真无眼,能令好人没有好报,恶人却逍遥法外。

会说出这样单纯的话,如此一傻子要到哪里去找?彦佑不能责怪锦觅,他只能埋怨润玉,为什么利用了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牵扯到这一团烂污中来?

但锦觅说,不怪小鱼仙倌,查明杀害爹爹的凶手,为爹爹和临秀姨报仇,是我自己的主意。

得,不但是个单纯的傻子,还是个被人卖了也要帮人数钱的傻子。彦佑长出一口气,但你想过没有,凶手能操控琉璃净火,而有此修为者,六界之内公认只有两人,一者如今是为天帝,一者如今是为太后。

——你这是要公然跟天帝对着干啊,可有胜算?

小姑娘咬咬嘴唇,仰起头来执拗依旧:就算是天帝,也不能为所欲为一手遮天。不然,为什么小鱼仙倌公开造反,实属大逆不道,却有那么多人愿意支持他?

从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也开始懂得举大义讲道理了:为君者民心尽失,是为无道,不啻于国贼耳。

好吧,彦佑无奈低头。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这因果,还是系在润玉身上。

蛇仙从来都是拗不过锦觅的,干脆调转枪口,准备再去劝说润玉。但彦佑来的不巧,去时正逢天帝驾临七政殿,于是被迫遛了一回墙角。

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君者,当为掌勺之人,游刃有余,而非釜中鱼鲜。当今天帝出身鸟族,为凤凰,自然不是水族鱼鲜,但旭凤此刻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而且烤完一面,还要被再翻一面接着烤。

先水神风神惨死于琉璃净火之下,旭凤如今身居帝位,有涉案之嫌而疑虑未曾洗脱,按理是该对着天下臣民给出个交代。这位苦主,又是曾经与他有过爱盟的女孩子,于情于义,他都该给她一个说法。

此案也并不难查,有能力作案者一手就能数清,将之尽数召来公开审问,总会有线索留存。

如今旭凤身为天帝,要处理此案,一面理应避嫌,一面宜速战速决,而绝不能如太微时期那般一手压下,冷置三年,徒添话柄。

再怎样找借口,再多的理由,也总有用到尽的时候。水神猝然的发难,打乱了天帝的阵脚,逼得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私心。

——他想要袒护母神,他是在包庇凶手。他明知道锦觅失去了什么,却不敢对她说出真相,也不能还她一个公道。

此前,他设下结界,将她闭锁在栖梧宫,除却邝露,不容他人踏入。是否那时,在他的潜意识中,就已在为了防范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这其中种种,旭凤自己都不愿去深思。

连日来两面碰壁,四处煎熬,受了夹板气,又被事态逼到焦头烂额的天帝,再次做了一件昏头事。

旭凤来找兄长,想要润玉帮忙,去劝说锦觅,放过此事,放过母神。而他甚至承诺,愿意主动让位,传位于兄长,只要润玉能答应他,愿保父帝母神安度余生,又或者是容他带走父母,寻一处避世之所,从此不问世事,安静地生活。

我如今什么都不要,只想和她一起安静的生活。

天之骄子以为,主动低头,让出帝位,连同锦觅也不再相争,就已示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可有些熟悉的话,在一个犹为母服丧之人听来,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年轻的天帝,笑起来眉眼抹开,最是光彩动人,却已经很久没有笑容了。他垂头丧气,嘴角耷拉,像个虚心认错的小孩子。

然而这样的事,又岂是低头认错就能解决得了的?

润玉在想,旭凤应该是真心爱着锦觅的吧?他送出寰谛凤翎,在人间历劫时可以为她殉情,也曾在凤凰花树下与她一夜缠绵。往事如烟水缭绕,千丝万缕,牵牵扯扯还藕线相连。润玉想起,旭凤或许也曾真心珍惜过兄长,几千年相依相伴的美好回忆是真的,记忆里那个从小就爱跟着他的幼弟也不是幻象。如若夜神死去,这世上还有谁会为他一哭,还有谁能将他铭记,怎样算都该有旭凤一席。

可他的喜欢,真的就是这么自我,又不够分量。原来旭凤对锦觅的感情,和他对兄长的珍视,也并无什么本质的不同。旭凤可以为锦觅轻掷江山,却不会在意锦觅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就似旭凤愿意善待兄长,却打算一杯赔罪的酒,就让兄长放下母仇。

如今他对锦觅做的,也不过是把他对润玉做的,又重复了一遍而已。

然而更加可笑的却是,旭凤骨子里涌动的,还是那样不死不息、天真到愚蠢的热血。他自己做了天帝,却只要得到一个口头保证,就能轻易答应交出权柄。他坐上了那个宝座,看清了帝位背后的罪孽,却既不愿虚与委蛇,参与到其中去掩饰恶业,又不肯弄脏自己的手,竟还妄想退出就能够守住这一切。

这样的旭凤,天真到糊涂,短视到盲目,身在宫门却全然拎不清轻重,在不该心慈的时候又莫名手软,当真能担得起整个天界吗?

而这样的旭凤,该让润玉如何面对呢?

凝视他许久,润玉倏而翘起嘴角,反问回去:即使我现在答应了你,可日后待我做了天帝,却出尔反尔,你要怎么办?你凭什么相信我?

旭凤头垂得更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相信兄长为人,定不至此。

果然还是凭借一厢情愿的认定么?润玉由是笑得更加凉薄:若我不答应呢?

……

他哑然无声,是因为接下来的话,他全没想过,还是他心有忌惮,不敢开口?

以润玉对他的了解,很可能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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