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脸没地方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两糟心儿子一块端了吧。
“旭儿……”荼姚颤颤巍巍唤道。
“母神?”
“你刚刚说润玉他给了你兵权,要不然……”要不然你借给为娘的用用。
“母神你不必多说,旭凤省得。”旭凤一脸了然于心。
荼姚心头燃起一丝希望,莫非这傻小子开窍了要夺回主动权。
旭凤沉着道,“我一定加派重兵把守,确保大婚能顺利进行,母神不必忧心。”
心如止水。
“……本座要回神霄九宸岛,”荼姚道,“放手,不要拦我。”
(一百四十六)
前天后荼姚回了天界,第一件事情便是拎着包袱要回神霄九宸岛,火神好说歹说撒泼耍混才求得自家娘留下传授孵蛋之法。
看在儿子的面上,荼姚勉强留了下来,但立了个规矩:只要她在栖梧宫,润玉就不许进门。十足十的打算给新天帝一个下马威。
润玉还没说什么呢,旭凤就跳起脚来。
凭什么呀栖梧宫那么大四世同堂都可以咋就容不下一婆一媳了?
这个“媳”字就用得很传神了。润玉遂决定尊崇母神的意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不过天帝到底大度,嘴上是那么说,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得驾临栖梧宫看看刚给自己吐完蛋的糟糠之妻旭凤。
别说,有点偷晴的感觉,还挺刺激。是以旭凤除了起初逼逼了几句,后来便也不吱声了。
今日散了朝,天帝看了看日头,没有同往常那般径直去栖梧宫某狗洞处会情郎,而是抬脚去了披香殿。
披香殿主事领命去了太湖已经月余,偌大的披香殿只有几个侍卫把守,天帝独自一人在其中磨蹭了许久,方才出了门。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遇上满头大汗自太湖匆匆归来的披香殿主。
“陛下小仙方才觉出披香殿内机关异动恐……”主事脚下生风脸色惶急,敷衍了事躬身行了一礼便急不可耐说起话来。
却叫润玉抬手止了话头。
“不必惊慌,是本座。”
听润玉这话,主事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稍稍放下心。
他此番去了太湖水域月余,天天变着法的带着簌离从复仇之路上跑偏,从天帝火神情史关系图聊到荼姚的监狱苦行僧生涯,再从离间火神母子的诛心之法到恶婆婆的自我修养,哄得簌离时刻站在婆婆角度,几乎快承认了旭凤这个儿媳妇。
今日才起了个早,拿着话本打算再接再厉,不想忽然察觉天界披香殿内布下的极为隐蔽的结界被人触动,不由着急起来。
披香殿所藏甚广,其中不乏一些奇珍异兽、灭世乱源,这些物什往往生命力极强,难以除去,为免其祸乱苍生,通常都是由法力高强的上神仙家加以重重封印后,才存进可囊括浩宇的披香殿内加以妥善保管保存。此等厉害的内阁,极少有人能够触碰,更别说出入了,而此入侵之人却在结界进进出出,并未用蛮力将其破裂,实在令人心惊。
如今魔界受重创元气大伤,花界与水族、鸟族亦是各自相安,纵观六界,除却不与其他族界互通的鬼域,皆是在休养生息,可如若此时有心人入侵,放出些异兽瘟源,后果可大可小。
主事这才忙不迭跑了回来。
好在是天帝陛下逛自家后院,虚惊一场。
润玉耐心的等主事喘匀了气,才问道,“最近事务繁忙,未去太湖探望母亲,母亲可还安好?”
“好好,簌离娘娘好着呢。”有他陪着,哪还能给太微闹什么幺蛾子的机会,主事颇有些得意道,“娘娘最近吃得好睡得好,还用了小仙给的雪肌膏,那可真是面色红润身心愉悦快活赛神仙!”
女人谁不爱美,特别是打算在仇人兼情敌兼儿女亲家面前吐口恶气,更是要美上天才行。自润玉坐上天帝之位,无论荼姚死或是活,龙鱼族大仇都已然得报,在主事一番耳旁风过后,簌离很快便决定不再和自己过不去,欣然用了药除了盘亘脸上几千年的伤疤。
“如此甚好。”闻言润玉面上带了几丝笑容。
虽知主事话语中不乏夸大的成分,但知晓簌离或多或少愿意放下心头执念,润玉还是觉得心安,“主事劳苦功高,可要什么赏赐?”
“不敢不敢,替陛下分忧是小仙份内之事。”主事忙拒绝,心说陛下您别闹什么幺蛾子好好安胎便是最大的赏赐了哪还敢求其他的。
想到安胎,他又有些担忧,“陛下近日,身体可还安泰?可有什么灵力不济心神不宁之感?”
润玉奇怪道,“本座身体并无不适,主事何出此言?”
“小仙,小仙这不是关心陛下嘛……”主事有些疑惑,莫非关节处变了走向,连带着天帝肚子里的孩子也转了性子,变凶为急了?
他踟躇了一下,垂首恭敬问道,“小仙斗胆,敢问陛下方才去内阁,所谓何事?”
润玉沉默半晌。
殿主偷偷抬眼看了看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的天帝,心头又打起鼓来。
不多时,才听润玉缓声道,“旭凤那日诞下之白蛋,却久久难以孵化,本座不过是担忧孩儿,这才来披香殿寻一寻解决之法,倒是惊动了主事了。”
主事觉得有些怪异,但天帝的说法倒也挑不出错处,他转念一想,润玉性子真真是好,若换作是太微,他哪敢问堂堂天帝为啥翻自己家图书馆?殿主当下便俯身作了一揖,“陛下见外了,小殿下情况确实叫人忧心,若是有小仙能出力的地……”
话还没说完,又叫人给打断了。只见一个仙侍连跑带喘的到了天帝跟前,跪下就是道喜,“恭、恭喜陛下!小殿下孵孵出来了!”
(一百四十七)
这下步履匆匆的人换成天帝陛下了。
要不说越急越乱呢,一群人一溜小跑的跟在润玉后面,将将走出几十步,又见一仙侍急赤白脸的来报。
“启禀陛下,太湖水君求见!”
也难怪仙侍着急,这太湖水君,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宅在水里的当今天帝之母簌离。
荼姚还在天界,可想而知簌离来者不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若打起来,刚发了喜帖打算大婚的天帝和火神可就难办了。
主事十分机灵的站出来,道,“陛下不必忧心,簌离娘娘就由小仙引去璇玑宫稍息片刻,您自可先去探望火神与小殿下。”
润玉正待答允,却听一女子人未至声先到。
“我儿,何事需要避讳为娘?”
听到这声音,主事便知坏事了。
只见一女子身着红衣,容颜艳丽绝世,举止端方优雅,得一青衣男子随侍左右缓步而来,正是簌离。
润玉脚步一滞,接着展袖躬身,行了一礼,“母亲。”
主事和一应仙侍也跟着跪地行礼。
簌离目光流转,扫过众人,轻“嗯”一声,才上前扶着润玉的手肘让他免礼,“许久不见,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是孩儿疏忽。”润玉任由簌离拉着,垂眸告罪。
虽说此前润玉便与簌离解开误会暗中相认,但二人还从未面对面好好聊上几句,此时忽然碰面,润玉难免有些拘谨,再看簌离唇红齿白满面春风,顿觉连问候簌离身体康健也实属多余了。
“罢了罢了,我也不欲计较这个。你们都起来吧。”簌离免了众人的礼,紧接着叹了口气,道,“骨肉分离多年,也终归是生分了。”
一听这种说话方式,主事就知道簌离把自己教她的“以退为进”学到手了。
果然,润玉连忙道,“母亲说的哪里话,这么多年您流离失所,吃了万分苦头,皆是因孩儿之过……无论如何,只要母亲不嫌弃,孩儿终归是您的孩子,一辈子愿承欢母亲膝下。”
簌离闻言莞尔一笑,拉过润玉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为娘的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我只是,气你什么都不说,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让我心疼。”
“母亲教训的是……”
簌离心情看起来很好,遣了随行的仙侍,又打发走了彦佑,只让主事跟着,和润玉边走边说些体己话。
老实讲,润玉十分不适应簌离的关怀,他于亲情方面冷淡惯了,儿时的记忆都是灰暗又血腥的,此时心中惦念着旭凤那边的状况,却不愿拂了簌离的亲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