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会养出这样的不孝之女,她这是想要将她的老父亲当场气死吗?
恼羞成怒的明大人愈发不讲理了,霎时间雷霆震怒,直接道:“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小姐再私自出门!”
……
明娪在屋中坐了片刻,眼睛转了两圈,便已经心生主意。
父亲能登梯子翻墙偷看,女儿难道就不行么?
明府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她当然知道那个梯子摆在哪里了。
于是使出一股蛮力,她左肩扛着梯子,右手拿着伞,小心避开家中仆婢,来到了后院,顺利翻墙而去。
只可惜人翻得过去,马却翻不过去,她只能步行出城了。
明姑娘以手挡住额头,抬头望望天,原来今日多云,天色变换多端,方才还是阴云蔽日,此时乌云却被吹到了天边,正中高悬着一轮白亮亮的日头,周围还裹着一层奇异的光晕。
这样的天象,定然是个吉兆啊!
这样的高的日头,定然已经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了!!
幸好明姑娘体力卓群,一路小跑到了他们约定之地——出了正阳门一直向东南向走,还未到法华寺处,有一处松林古柏密布的矮丘,丘旁有小池塘,池畔有小凉亭,环境清幽、意境超然,实乃富户阖家出游、文人挥墨纵情、画家丹青写意之圣地……
踏过青青芳草,她一眼便瞧见了高耸的古柏树荫之下,那个熟悉的背影。
小团小团的树荫映在他的团领水绿罗衫上,仿佛精致的花纹。
微风吹拂树叶,镶嵌了乌角的腰带时而被阳光照耀,发出闪亮的光泽。
看他双手背在身后互相交错,黑靴轻轻碾压着碎土,定然已经等了一阵,有些无聊了。
不知为何,明娪瞬间有种想要就这么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不,忍住,会被景驰当作花痴变态的。
她抬手捋了捋方才跑动时被风吹得凌乱的鬓发,低头却发现裙摆早已蹭上了墙灰,再抬头望一望那锦衣华服的俊朗背影,她的信心徒然跌落谷底,不然还是回去吧。
“明姑娘!”
她正想回头先寻个地方略微整理一番,便被熟悉的声音唤住,不得不继续向前。
“景……景公子。”
明明都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环节,却还是这般客套的称呼。
明娪腼腆的笑了笑,抬步上前,争取快些得到改善称呼的机会。
自接到来信,景驰自然是一直心情大好,直到转身望见她迟疑的身影,他恍惚记起来,之前在冷府时是事有紧急不算,再往前数几次见面可都是以谈崩收场的。
难免有些窘迫,景驰小心的上下打量她片刻,不禁皱眉道:“怎么如此狼狈?”
“说来、话长……”她用手撑着腰,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再难顾及形象,一转身便坐在了那棵古柏树不知何年何月断了半截的低矮枝干上。
景驰伸出来扶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明娪抬头瞧见,略有尴尬。
不动声色的向边上挪了挪,她用眼神示意他也可凑合坐下。
景驰犹豫了片刻,还是勉强坐下,才问道:“听说那日我走后,冷府中又是大闹一场,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不过秦清意同蓝茵便惨了。”明娪与他详细说了那夜冷府中的前因后果,正说到关键之处,便觉得眼前一黑。
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厚厚的铅云,渐渐遮挡了太阳光线,周遭顿时暗出一片阴影来。
她一面继续说着,一面皱起眉来。
这破天气,勿要给她捣乱才好。
景驰认真听完,不禁一笑,“如此一来,你倒是得以从这团乱麻中抽出身来了。”
明娪闻言却是小声嘟囔,“我不是很快便会再钻进去了吗?”
“明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
“那……如今明姑娘再让我出来,是要说些什么?”
明娪闻言回头一望,果然发觉了景驰眼底隐藏的那抹精光。
明知故问啊这是,还装作一副天真模样,仿佛之前在马车上说出可笑的理由的不是他。
下一秒,他便又凑近了几分,颇为玩味问道:“记得上次明姑娘仿佛说到,那日徐先生到访明府后,你想了许久,才有话要说,是什么?”
“我……”明娪局促的眨眨眼睛,早已忘记自己花了数日时间构思的说辞。
太可惜了,她虽不敢自称文采斐然,但准备的话也绝对比当日在书院湖畔,景驰如同个傻子般的“你不喜欢我么”要动听得多吧。
“你什么?”
他假装听不清,又欺近了一些。
“轰隆隆——”
忽然天上一个闷雷,方才那朵小乌云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朵遮天蔽日的大乌云,云朵中积蓄着的电闪雷鸣此时发作起来,眼看豆大的雨珠便已经滴落。
明娪如释重负,站起身来伸手感受一番,终于确认,“下雨了!”
景驰幽幽叹了口气,也起身指示道:“去那边亭中吧。”
撑起伞来,勉为其难将景驰也括在伞下,他们一路飞奔向湖畔的凉亭跑去。
到了亭中,景驰胡乱拍打了下袖子上的雨珠,抬起头来却发觉明娪没有收伞,而是先用着一种充满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
“怎么了?”
也没怎么,她就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似乎每次她和景驰在一起,不是下雨便是下雪?!
从在云石客栈中第一次见面便是大雪,再到蒲州,再到大同,一路上哪里不是被风吹雨淋?!
莫非是某种诅咒吗?!
见她状若发呆,景驰帮她收起了伞来,一面恢复了方才的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明姑娘可是见了我便语塞了?这也难免……”
“别说话。”
明娪只觉得他聒噪,喝止了他的虚张声势后,她把心一横,既然说不出来,那还是直接行动吧。
飞快的上前一步,她仰起头来,让双唇碰在了他的脸颊上。
是雨水的味道。
雨势很快变小,随后乌云再次消散,艳阳分外灿烂。
方才还在使劲浑身解数扮演纨绔的景驰此时变作了愣住的呆头鹅,定定的望向了志得意满模样的明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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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赌约
雨过天晴,小凉亭中洒下点点阳光,天边甚至夸张的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让人仿若梦中。
景驰只觉得方才脸颊上某处被轻轻触了一小下,随后便微微发麻,如今更是蔓延成一片滚烫。
这该死的雨是停了,可明娪却是惴惴不安的望向景驰,担心自己方才的莽撞举动会令他不快。
不过皱眉观察了许久,景驰好像只是呆在那里罢了。
亭子的尖顶上滑落最后一滴贮藏的雨珠后,景驰终于回过神来。
这时,这种时候怎么能表现得像是第一次被女孩子亲一样生疏呢?
定然会被明娪笑话的。
于是他强打精神,压下了内心中的狂风骤雨,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雀跃,才道:“所以,这是答应的意思,对不对?”
她还能是什么意思?!明娪无奈,幽幽出声道:“如果你不是这么理解的,我也可以收回……”
景驰闻言,忽而回忆起了从前每一次她或恼怒或伤心跑离自己时的背影,急忙先抓住了人家的手再说话,“啊?!不必不必,我只是……确认一下么。”
装出来的冷静就这么瞬间分崩离析,他一时急、一时笑的模样,果真像个呆瓜。
好不容易收起了“嘿嘿”的傻笑,他赶忙又问:“那,阿娪……我可以叫你阿娪了么?”
“嗯。”她点了点头,终于决定不再更个傻子计较。
“阿娪?阿娪?”
景驰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不同的语气与不同的声调,明娪低下头来,少女的娇羞一闪即逝,转瞬间一记铁拳便锤上了景驰的胸口。
景驰捂着被锤得闷痛的胸口,疑惑不解,“干嘛打我?”
“你很厉害么,听我爹说,景世伯都已经出面为你说好话了。”
景世伯?是他认识的那个景世伯吗?
景驰哑然失笑,“我爹?你没听错吧?!依他的脾气,不去找你爹告我黑状便已经是他宽仁了,他会去帮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