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姗躲到厕所里,找了最里头的位置,偷偷摸摸地打了个电话给妈妈。片刻,她压抑着嗓子眼里的眼泪焦急地低喊了出声:
“妈妈,人均三百块,你就给我一千嘛……抽不出?找小姨借一借,小姨不是刚炒房赚了大钱?”
格子门砰通地响了,阿姗心惊肉跳,贴在门缝隙里溜出眼去。
一个身形好似阿意的女生站在外头。
阿姗捂着嘴忍不住地发起脾气:“你自己都总跟别人吹嘘我成绩好,难道不是虚荣的表现?我现在虚荣一下怎么了?以后还不是我养你?”
阿姗挂断了电话,看见妈妈转过来的钱费,她嘘了口气,推开格子门,自信地像个骄傲的孔雀公主迈出了步子。
站在外面好似阿意的女生转眼看了她下,阿姗心想,她皮肤真黑,我比她白多了——哈?现在还有人用安卓?阿姗洋洋得意地把手背在后头雀跃地出门了。
更外头,阿意跟阿尔百无聊赖地等着她。
“阿姗来了来了。”阿意挥着手,将阿姗一把拉到怀里,压低嗓门说:“知道不知道?叫阿青的那姑娘出国留学了。”
“她不是竞赛班的吗?”阿姗错愕。
“成绩太烂被婉言踢出来了。”阿意哈哈大笑,“去年下年的事,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压力大,不走竞赛线。这不,她爸妈觉得还是申请个国外的大学,当不成凤尾,当鸡头去。”
“果然是承受不住国内的压力就跑国外去没错了。”阿尔捂着嘴偷笑。
“对,对。”阿姗跟着嘲笑。三人笑着走了一会,说说停停,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忽而没了话题。阿姗沉默一会,不小心又提起阿青。
“阿青去哪里读书?”阿姗说,“美帝吗?”
“加拿大吧。”阿尔说,“阿意,是加拿大吧?”
“是啊,加拿大那边把钱乱洒,遍地开豪车的。”阿意说,“我们这她好像是高高在上的企业高层女,不过到那,肯定心里有失落感,因为比她有钱的富二代官二代太多了。”
三人津津有味地点头称是了一番。
“阿意了解得真多。”阿姗羡慕说。
“我爸是阿青爸的合作对象嘛。”阿意忽略了下游厂商这个词,绘声绘色继续说,“听说阿青爸有点儿忧虑以后手头吃紧呢。”
“送出国都手头吃紧?我去,我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搞半天阿青家根本没钱。”阿尔说。
“废话,有钱就像那谁,韦思,从一开始就不好好读书。她拼死拼活地进竞赛班,还不是想靠自己的能力,不被当成拼爹的货,结果呢,还是拼爹。”阿意说。
“我们至少不拼爹。”阿姗有点儿美滋滋的,“靠自己能力读书高考,对吧?”
“那当然了。”阿尔说,“现在出国的别看这么多,毕业后回来的一把一把,他们融不了西方文化圈,就爱跟中国留学生玩。”
“有那么难融入吗?”阿意故作吃惊地张大嘴巴,“我觉得西方文化不难融啊。”
“对阿意当然了,阿意好受外国男孩的欢迎。”阿姗马上说,“以后肯定能嫁到国外去。”
阿尔七嘴八舌说:“嫁北欧去,社会福利高。千万别去美国,两百年历史暴发户得没谁了,欧洲人都瞧不起。去北欧,皮肤也会变白。”
“加拿大待一圈也很白。”阿姗说。
“加拿大都是华人有什么好?要去就去都是西方人的地方啊。”阿尔白白眼睛,“澳大利亚也不要去。”
“土澳和老美的英文腔真是难听死了。”阿意大笑说,被两个朋友捧得乐不可支。走了一会,阿姗停下来说:“那位P同学是哪里人?”
“……丹美诶特。”阿意一音一顿地蹦出个单词,慌忙说,“他休斯顿来的,咱们刚才这话可不能告诉P。”
“休斯顿?行行行。”阿尔答应着,班长远远叫住她们仨,发来了三张复习资料。
“你们把这个忘了。”
班长说完,像躲老鼠似的跑远了。
阿意把纸弹了弹,在阳光下读起字来:“阿Q精神是指……”没读完,她就停下,说:“他妈的原来是鲁迅专题的复习资料。”
阿姗跟阿尔都有点儿不寒而栗。
“鲁迅的文章被捧这么高我他妈的都纳闷呢。文笔又涩又暗,语句都不通,不就是键盘手吗?”阿意气得吹胡子瞪眼,“写了几篇小说啊,剩下都是骂人的。论文学哲思性,他比得过台湾那谁的文章吗?”
“不是,”阿姗笑起来,“台湾那谁的你看过他的文章吗?”
“没看过又怎样?胡大帅哥帅就OK啊,又儒雅又随和,而且是美国顶尖大学的教授,鲁迅不是意识形态的捧高他怎么比啊,我台湾朋友都说他根本被吹的……。”阿意说着,把纸揉成废篓一团丢进书包,搂着两姐妹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要加快进程完结了(定位就是中短篇)阿意阿尔阿姗123。不知道这章会不会被再来锁个五次?
第11章 前夕
办公室内空间狭窄,申琳在各班学生家长围拥得水泄不通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班长进了办公室,瞧见了申琳。她立刻走过来,笑眯眯地抽出了手里一卷资料递给申琳。她俩关系好,班长也就多搭话两句。
“昨天的事儿,”班长靠在她身边压低嗓门说,“赵奇峰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申琳笑笑说,低眼看了看试卷:“徐老身体好点没有?”
“老师寒假手术,听说没大问题。”班长把语文资料试卷收了收,夹在肘子弯里,说:“昨晚上老班找你找疯了。”
申琳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应了声。挤进了一行迫切问孩子在校情况的家长,班长身子往后退,缩了缩脚尖,给让出条道来。
“昨晚上自修讲了B1卷,”班长塞了张她的试卷给申琳手里,说:“有问题找我。”
“行。”申琳感激地笑笑。
“没多大事。”班长临前,嘱咐了句:“老班那儿小心点,别触了霉头。”
申琳在圣诞树边,透过树叶层望见被学生家长环绕的老班,侧了侧脸,说声:“我正要回去。”这时候,门口的一阵冷风吹进,走进两个男人。申琳不由得多关注两眼,见不是认识的,也就没多着意,起开往办公室外走出去了。
两个男人后头跟进的还有个穿校服的小胖子,低着头,脚步走得唯唯诺诺。他不敢抬头,申琳却是多张望一眼,这个时节,阿良把挤在肉里濡湿的小眼睛微微抬高张开了。
“啊……”阿良攥着试卷的手更紧了,“是你。”他低声地自应。
“你好。”申琳用跟对阿峰的冷淡态度答应,移开步子,拉开办公室门,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等等。”
申琳把头一转,在走廊转角停下步子,阿良气急地跟上来,跑了没几步,他两只脸红得已经同煮熟的螃蟹一般相似。
“刚才我什么也没看见。”阿良埋首低低地说,“琳姐的事儿我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你不用叫我琳姐。我不是你姐。”申琳没所谓地说,“你最好离赵奇峰远点。”
“我也想。可他恐吓我。”阿良眼泪逼出了眼眶,“琳姐,你就当我姐好吗。”说着,他扑通地就要跪下了,说:“收收我这个小弟,学校的日子太难过了。”
申琳像没看到似的身子一动不动,低眼看着阿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琳姐……”
阿良眼红红地轻唤一句。申琳客气地拒绝了这个词。
“你叫我我也不会罩着你。”申琳往前走,一边扭头一边漂浮地抛下一句:“你想人敬,就先自强。”
她的身影像一抹游魂静静地来,静静地消散在楼梯转道口。阿良眼前黑下来,手一松,试卷散了满地。
楼道口另一方向传来谈话和笑语,一男一女两人比肩走来。阿良的胖手撩着地上的试卷,视线里飘进男女
并排的鞋子。
“高敬良?”
说话的是那名女声,阿良闻到了一股年轻女人的香水气,身子僵住了,整个人渐渐呆得出神。旁边一个男人蹬了蹬他锃亮油光的皮鞋,问他:
“昨晚我叫你背的公式都背出没有?”
阿良连头也不敢抬,蚊子鸣似的低应一声,数学朱老师绉绉发褶的眉心,撂下一句“到我办公室来。”说完,扭头跟英文老师继续攀笑,隐隐约约,两个男女交杂的声音从沿着办公室走条道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