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40)

至于母亲,守着世家大族的规矩,最爱脸面,私下里抱怨连天,到了外头却总是吃亏,有时还要宜臻出面去替她争。

祖母......祖母就更不必说了。

自小到大,这府里其实都是没有人护着自己的。

宜臻知道。

有些时候,譬如像今日出了这事儿的时候,她就会想,倘若没有卫珩,自己会成个什么样子呢?

幼年时或许会被大伯娘哄了去,日日只晓得吃糕点,不念书也不练字,对外头的世面一无所知。

稍大些便只和三姐姐攀比争抢,眼睛里头什么都瞧不见,只晓得在这府里头打闹。

如今更没任何法子,只能随着父亲往黎州去,既让母亲忧心,自己也懵懵懂懂的,一辈子一望就望到了尽头。

倘若没有卫珩。

她如何也不会是如今的宜臻。

可卫珩又凭什么这样帮她呢?

当初受了恩的是她祖父,这些年得了好处的是她自己,卫家不欠他们家的,卫珩也不欠她的,这恩越积越多,到最后如何还的干净。

“......小枣,我当初救了你,你可曾想过,要如何报答?”

回到屋内,丫鬟上前来给她斟茶,宜臻忽然就抬头这样问她。

小枣不晓得她为何这样问,惊惶之中又扑通一声跪下了:“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小枣永世不会忘的。那日半青姐姐叫我签了契纸,小枣就心甘情愿把命卖给姑娘了,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为姑娘赴汤蹈火,便是叫小枣此刻立马死了,用命还恩,小枣也不会有一句多的话。”

.......

噢。

宜臻蔫蔫地垂下眼眸:“我知晓了,你下去歇息罢,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

那她总不能也把命卖给卫珩罢。

总不能也去伺候卫珩为他赴汤蹈火罢。

倘若卫珩叫她即刻去死,她肯定也是不甘愿的呀。

倘若卫珩也遇上个什么难事恰好需要她帮忙就好了。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的。

“姑娘。”

刚合上的门忽然被扣响,屋门外传来大丫鬟红黛略显惊慌的嗓音,“姑娘您睡了吗?”

宜臻挑了挑眉:“进来吧。”

红黛是几个大丫鬟里性子最沉稳的一个,能让她慌成这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还不等宜臻问,她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姑娘,卫公子派人来请您。”

少女微微一怔:“哪个卫工子?”

“卫珩少爷,他派了人来传信,说是有急事相求,希望您能随他出府一趟。”

“这样急的事?是什么?”

“传信的人没说,只说着急的很。”

“传信的人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

卫珩派来传信的人是平誉,估计也是念及宜臻下午刚在轩雅居见过他,比较有可信度和说服力。

平誉赶路赶的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怎么混进的府里,一见到宜臻出来就在院子里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说有实在着急的事儿,希望五姑娘能随他走一趟。

这个时辰,几乎已经是丑时了,让一个还未出阁的闺阁少女出府去见自己的未婚夫,简直是荒唐至极的请求。

是个有脑子的姑娘都不可能答应的。

而祝宜臻恰好又是非常有脑子的那种姑娘。

所以她当然......答应了。

不知什么原因,没带大丫鬟红黛,反而带了小枣。

换了身衣衫做男公子打扮,绕过平誉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晕的看门婆子,从角门处悄悄出了府,踩上马车,疾驶向皇城西边的水月寺。

水月寺是一座尼姑庵,坐落在白云山脚,寺庙不大,往来也无多少香客,平日里清净的很。

若不是因宜臻的大伯娘十分信佛,在京城许多寺庙都捐过香火钱,她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座尼姑庵。

可即便是她再见多识广,她也完全不知晓,这水月寺里,居然住着卫珩的母亲!

先不说卫珩的母亲为何会在京城,她记得三年前,卫家的母就因病去世了,当时母亲还让她写了封吊唁信去,也因为守孝,卫珩正巧错过了当年的秋闱,得再等三年。

那这水月寺里,住着的又是卫珩的哪个母亲?

“没有旁目前,就是少爷的亲母。”

平誉在前方引着路,脚步急促,还喘着气,“祝姑娘,这事儿来的突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可夫人现下身子有些不好,临去前最后的心愿便是想见您一面,少爷这才命奴才急急地请了您来......少爷,祝姑娘到了。”

宜臻一直盯着路,没注意前方的情形,因平誉陡然止住的脚步也连忙停下,且方才走的急,骤停之下差点没摔了。

“你回来了正好,把这药煎了。”

前方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嗓音,清清淡淡的,还带几分倦意,“剪了后别忘了把药渣处理好,莫留在寺里。”

平誉应了声是,立即小跑着到院子里,拾柴生起火来。

把宜臻丢在脑后不管了。

还是他主子偏过身来,自己问道:“哪个是宜臻?”

少女下意识抬起头,椎帽前的纱被夜风拂起好几道浮纹。

因隔着椎帽,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晰,只能望见一个高大颀长的玄衣身影。

“对不住了五姑娘,这么晚把你请出来。”

他的目光落向这边,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是母亲十分想见你,生为人子,实在做不到无视她临终前最后的愿望。”

明明只比亭钰大了两岁,应是还在变嗓的年纪,嗓音却沉沉的,听不出半分少年气。

和下午在轩雅居里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宜臻顿了顿:“可是令堂,不是三年前就......”

“具体的事儿我之后再与你细说。”

对方朝她伸出手,“你先与我来,我母亲,可能等不了多久了。”

若不是脚下有水滩,她定会拒绝这只手。

只是,少女沉默半刻,很快就搭住他的手臂,稳稳地迈过脚下的水滩。

夜风朝面吹来,椎帽糊在脸上,裹住口鼻,宜臻觉得,自己从对面看,样子一定丑的很。

更何况此刻,卫珩离她不过半尺多的距离。

也不晓得那一刻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竟莫名赌了气,抬起手直接揭开了面前的纱罩。

所有的影影绰绰都变成了耳聪目明。

......

宜臻曾经想过无数次卫珩如今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与幼年时那个精致昳丽又不爱笑的小哥哥究竟会有多大区别。

现在看来,也没有很大区别。

只是相貌变得更有棱角了些,在月色里轮廓分明,眸色很深,仿佛藏了一汪深潭,可视线落在她眼底,自上往下,是她从未在旁人身上见到过的寥落和寡淡。

仿佛和看一件物品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

她垂下眼眸,迈腿步入屋内,不知为何竟然莫名有些委屈。

果然不是她的鸡蛋羹和木头鸭小哥哥了。

就如大姐姐所言的,男人说变就变了。

你再怎样寻也寻不回。

第29章

从小到大,打从弄明白这桩婚事意味着什么起,宜臻就从未去设想过,自己见到卫珩母亲时会是个什么景象。

这让人如何去想呢?

三年前她方才九岁,关于自己日后出嫁的人生大事儿,永远只想到坐上花轿为止。

上花轿之后的,譬如婆家的请安规矩,丈夫的妾室品性,婆婆会不会研磨刁难儿媳,在她那样的年纪,全都不是值得放进脑子里认真思量的正经事。

而还未等宜臻再长大些,卫珩母亲就因病“逝世”了。

母亲当时还叹息道:虽说门面小是小了些,好歹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光这一点就不晓得要舒心多少。

毕竟她自己就在祝老太太那儿不知道受过多少委屈,对媳妇熬成婆的艰难有过深切体会。

所以,既然“婆婆”已经去了阴司天人两隔,宜臻又何必要平白无故地想婆媳见面的场面呢。

在她心里,她和卫珩日后会不会成婚都不一定呢。

“你不必怕,我母亲只是想见见你,或许还有些话想嘱托。她性子最和善不过,绝不会让你难做的。”

少年顿了顿,垂眸望着她不安的神气,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怕。”

宜臻眼见着他推开了屋门,一副让她进去而自己就要远离的模样,虽然竭力忍住了,眼里依旧冒出些许惊慌,“可我,我一个人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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