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你应当晓得,一旦董姑姑被认定身患重病,会是怎样的下场。
倘若被送去宫人斜,那董姑姑可就活不成了。
云栖,咱们千万不能求景嫔娘娘请太医来为董姑姑瞧病,咱们得……得自己再想想办法。”
阿阮紧紧抓着云栖,又言辞恳切的重复了一遍,千万不能请太医来。
见云栖点头,阿阮才缓缓松开云栖。
可她脸上的神情却丝毫不见轻松,依旧眉头深锁,满目怅然,“能有什么办法呢?凭我又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的。”云栖目光清和地望着阿阮,笃定道,“我在太医院有一个相熟的太医,那位太医不仅医术精湛,还十分温善可靠。
若我去求他为董姑姑看诊,他一定会答应,并且会守口如瓶,绝不会把董姑姑的病情说出去。
只不过他眼下不在宫里,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宫。”
“半个月,能等的!”阿阮眼中郁气尽散,眼睛亮的仿佛盛夏夜空中的星子,“这半个月我会好好看着董姑姑。云栖,求你请你那位太医朋友救救董姑姑!”
云栖抬手,在阿阮的肩头轻轻按了按,“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
在安抚好阿阮以后,云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动身前往景嫔的寝殿。
她怀里抱着昨日景嫔亲手为她披上的那件白狐皮的大氅。
亏得景嫔这件狐皮大氅,昨日她身上很暖,心里也很暖。
云栖原以为她到的略微有些早,要在外屋等候一会儿景嫔才会醒。
但当她行至寝殿外时,却见三个宫女捧着已经用过的盥洗物品打殿内走出来。
显然,景嫔已经起了,并且也已经梳洗妥当,不必她伺候了。
云栖心中忽然感到空前落寞。
这滋味与之前吴才人故意疏远她,不许她近身伺候时的滋味竟是一模一样的。
不只从何时起,她在意景嫔如同在意吴才人。
她心里渴望着被景嫔需要。
景嫔娘娘还喜欢她,还需要她吧?
景嫔娘娘还是喜欢她的,否则昨日景嫔娘娘不会亲手为她披上狐裘大氅,也不会特意命玉琅送宫灯去给她赏玩。
想到此处,云栖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她抱紧了怀中的狐裘,向殿内走去。
刚迈进殿中,云栖就见景嫔将一封信递到玉琅手中,命玉琅寻个妥帖之人,将信送回府上。
见云栖来了,景嫔明显一怔。
而云栖望着景嫔递到玉琅手中的那封信,也是一怔。
玉琅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从从容容地将信揣好,便向景嫔施礼告退。
在经过云栖身边时,她还特意停下脚步,亲热的与云栖道了声早。
云栖回神,忙不迭的回了声早,又连忙冲景嫔行礼问安。
景嫔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冲云栖挥了一下手,示意她起来。
云栖起身,“奴婢是来还娘娘大氅的。”
景嫔语气生硬道:“放那儿吧。”
云栖可没将狐裘随意放下,而是将那件狐裘大氅用衣架子撑起挂好。
又找来专门用以打理皮毛的刷子,将大氅上上下下梳理了一遍,使得原本被压乱压平的毛,恢复了最初的柔顺蓬松。
云栖放下毛刷,冲景嫔一礼,“娘娘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说完,便要往殿外走。
“你站住。”景嫔唤住她,短短三个字,也听不出景嫔此刻究竟是喜是怒。
云栖便只管按照景嫔的吩咐,转身站定。
“你过来。”景嫔又道。
云栖便又低着头,匆匆走到景嫔身前。
人甫一站定,就见景嫔擎起一样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云栖定睛一瞧,若她没认错,这应该是件水貂皮的小袄。
景嫔看着云栖,笑的温软又和煦,“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见云栖愣着不动,景嫔索性一手牵着云栖,一手抱着那件水貂皮的小袄进到里屋,要亲手帮云栖换上。
云栖这才醒过神,依着景嫔的话脱下外衣,将那件水貂皮小袄穿在里头,再把外衣穿上。
水貂皮毛绒丰厚,皮质轻柔又结实,穿在身上不但保暖,还不显得臃肿。
见云栖穿着很合身,景嫔十分满意。
“穿上这个,日后你再陪着我来回走动,身上便不会觉得冷了。”
云栖抬眼望着景嫔,鼻酸的厉害,好不容易才下压汹涌翻滚的泪意,笑着与景嫔道了声,“奴婢谢娘娘。”
景嫔轻轻捏了捏云栖的手,催促道:“快些将外衣整理好,咱们得赶紧动身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否则便要迟了。”
云栖连忙应下,匆匆整理好外衣,便随景嫔一道向凤仪宫赶去。
……
这一整天云栖忙里忙外,几乎脚不沾地,压根没空胡思乱想。
而赵姑姑的心却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或者说,自打昨日她从云栖那里得知,魏府已经查清了云栖的底细来历开始,她就一直在惴惴不安。
眼下景嫔之父,魏忠明魏大人既已知晓云栖究竟是谁的女儿,那么魏忠明就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云栖过门,让云栖成为魏家的媳妇。
云栖心系六殿下,本就不愿嫁给魏四公子,如此一来,虽说省去了云栖绞尽脑汁的去思考如何拒婚,却怕魏忠明忌讳着云栖的身份,会对云栖不利。
毕竟,当年安府家破人亡,与这位魏大人可脱不了干系。
第298章
当年, 安府家破人亡何止是与魏忠明脱不了干系。
可以说,当年正是因为魏忠明,安府才会家破人亡,也才会有这位魏忠明魏大人后来的平步青云。
赵姑姑不信那位魏大人会毫不介意云栖的存在。
保不准那位魏大人还会认为云栖是处心积虑, 故意接近景嫔,图谋不轨,伺机为父报仇。
不必费心费力的去证实自己这一猜想, 只要他私以为有这种可能,他魏忠明就不会允许云栖继续留在景嫔身边,甚至不会允许云栖继续活在这世上。
赵姑姑知景嫔是真心喜爱并信任云栖,但架不住家里几次三番的撺掇。
赵姑姑深以为, 云栖绝不可继续留在景嫔身边, 必须尽早离开毓秀宫,去到魏忠明与景嫔手够不到的地方。
此事事关重大,她本该禀明吴才人, 与吴才人商量。
可眼下吴才人那三天两头就有些不大稳当的胎气, 总算是养的稍稍稳当些了。
若骤然得知云栖与魏府竟然有那样的孽缘,依吴才人的性子必定会忧思伤神,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于是, 赵姑姑决定暂且不将此事透露给吴才人。
但她还是得找个人商量商量。
正所谓当局者迷,身为当局者, 她无法冷静地纵览全局。
为免自己对事情考虑的不够周详, 做出并不明智的决定, 她需要一个心思灵巧, 眼光毒辣,又值得信赖的旁观者帮帮她。
而王醒无疑是唯一,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过,她不能立刻就去求助王醒。
眼看后日就是上元节,王醒现下正忙着筹备上元节宫宴的事,正是最忙的时候。
她不好赶在这个当口上去给王醒添乱。
等过两日,过完上元节,她再去找王醒商议。
她旁的不求,只求这两日间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
夜已深沉,赵姑姑原以为云栖今日不会来这边过夜了,正铺床预备安置,突然听见房门被敲响三下。
紧接着就见云栖抱着枕头,笑嘻嘻的进了屋,“姑姑,我来了。”
赵姑姑连忙迎上前,接过云栖怀中的枕头,“原以为你今夜不来了。”
“早上的时候不是与姑姑说好,今夜还来姑姑这儿睡吗。怎么?姑姑不喜欢我过来陪您?”云栖噘着嘴,故作一副委屈样。
赵姑姑忍笑,嗔道:“是啊,我不喜欢你过来陪我,你赶紧走。”边说还边欲将枕头塞回云栖怀里。
云栖慌忙躲开,不肯去接,“晚了晚了,我就赖在姑姑这儿了,姑姑甭想撵我走。”
云栖虽一进屋就笑嘻嘻,一副若无其事的轻松样子,但赵姑姑看得出,云栖还是有心事。
其实,这也正常。
倘若云栖对昨夜之事毫无介怀,她才要担心呢。
赵姑姑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向云栖打听打听景嫔对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