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正要答话,我便向身边的狱卒使个眼色,让其带着辩机走。
独自一个人来到透着光亮的牢房,与普通牢房不同的是,这里搭着土炕,炕上尽棉被,简易的用品置在一边,承乾坐在地上闭着双目。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承乾眼睛依旧闭着,一扬一顿的说:“十七妹,既然来了,不打算送一送大哥吗?”
只见承乾缓缓睁开眼,锐利的望着栅栏外的我,我冷笑着说:“大哥这是哪的话,不为别的,就为了大哥挟持我为质,我总是要好好送一送大哥的。”
承乾仰头“哈哈”一阵大笑:“自古成王败寇,如今我没落至此,思来想去,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不枉你我兄妹一场。”
兄妹,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总有异常的违和感,事实上,我们确实是兄妹。
我沉默着等着承乾一吐为快,见他站了起来,向我走来,虽说隔着栅栏,我却向后退了一步。就像条件反射一般。
“如今,是全了你和吴王恪的心思。”承乾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轻蔑的一笑,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不屑的说:“亏你这人高马大的长相,灵魂却贫瘠至此!你到现在还认为你失败的原因是三哥吗?”
“难道不是吗!”承乾忽然激动起来,他双手狠狠在栅栏上锤了一拳,“自我被立为太子那天起,父皇就独宠着吴王,那是他最骄傲的儿子,我好恨!只要李恪在,父皇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承乾伸手摩挲了一下眼角的泪,痛恨的望着牢房屋顶。
“所以,你一直想杀了三哥,三哥遭遇的几次暗杀,是你派人做的吧!暗地里破坏三哥的那口大缸,也是你做的!”我愤愤的问。
承乾缓过神,他睁大眼睛问:“那口缸是我派人破坏的,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顾虑的!你真的以为是我派人暗杀的吴王吗?”
我慌了,因为我相信此时的承乾没有说谎的理由,一直被认定的判断,被突然的推翻,我的脑袋像承受了一个闷雷,空空的。
“那么,是谁?”我惶惶的问。
承乾摇头,他似乎平静下来,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也想知道是谁?”他悲哀的笑着,“哈哈,在这地方呆了几天,想通了好些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李恪也没占什么便宜!本来想与你算一算称心的账,扯远了!”
说起称心,他的确是我与承乾矛盾的关键点。
我冷言:“没想到,大哥是个痴情的主,可惜,位置摆错了!”
承乾的眼中流出感伤:“当初,十七妹将称心送给我,是为了辩机吧!”
我的心一震,的确是!我质问:“这也是大哥挟持辩机的原因吗?”
承乾默然,冷哼一声,抬头看着我说:“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我就不能杀了你最爱的人吗!自从我看出你对辩机有情后,我就计划着让你尝一尝失去爱人的滋味。”他冷笑着,“哈哈哈,这滋味怎么样呢?”
承乾是眼见着辩机中了箭的,他或许还不知道辩机活了下来。
我沉思片刻问:“所以,那日的暗箭,是你派人放的?”
承乾停止了笑声:“我要当着你的面杀了辩机,让你痛不欲生。可还未等我动手,那辩机就被杀了,十七妹,看来你得罪的不止我一个啊!”
是谁?是谁放的暗箭呢?我转着脑袋思考着。
“父皇要我何时上路?”承乾一副落寞、绝望的神色。
“他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原谅你!”我望着他回答。
承乾激动了,他紧紧抓着栅栏不停的问:“什么!父皇不杀我?”
我没有心思回答,而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一旁的承乾呼喊着:“十七妹,你回来!父皇真的不杀我吗!”
承乾的呼唤渐渐模糊,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掖庭狱,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盘旋。
正值正午时分,阳光毒辣的射在脸上,瞬间有了刺痛感。
然而,眼前的一幕比毒辣的阳光更加刺眼,烈日炎炎,由于没有任何遮阳之物,辩机站在掖庭宫外面,死死的等候着我,脸上红通通一片,额上已冒出了汗渍。
我的心一阵生疼,我知道,他不放心我,就这么苦等着。
我走上前心疼的擦掉额上的汗,嗔怪着:“大日头的,你还带着伤,哪能这么暴晒!”
辩机对我笑笑,他不答反问:“承乾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分神。”
我拉起他向林荫处走,学着他沉默着不答,这是一段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坐于林荫的石阶上,我讲着我的心事,辩机认真的聆听。
对于那些极端的想法,辩机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将我拉回,这个没有任何权利的男人,始终是我精神的全部依靠。
回头想想,若是没有他,我该如何与之格格不入的大唐相处。
情在深时,我们总不自主的产生身体的碰撞,热烈的吻着彼此,他的怀抱始终是我最留恋的地方,辩机总是那么温暖、平静。
这次辩机却异常的叹了句:“高阳,以后你在房家的日子更加艰难了。”
我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这阵子流言蜚语满地飘,长孙澹再也不能作为我与辩机的挡箭牌。
“我只担心你!”我说。
这些年里,我与辩机之间,甚至产生了亲情,我们总是只为对方着想,也正因为这样,我对以后的日子,更加的顾虑。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件事,都会影响着两人的感情,接下来感情进入哪个阶段呢?
第76章 落月摇情满江树
三日后,杜府上下一片镐素,哭声阵阵。作为杜荷的好友,我着素装前来送别。
当我见到“已死”的杜荷时,我惊,周黑黑送我的药果然有奇效,躺在棺椁里的杜荷脸色发白,嘴唇发黑。真真一副死人之相。
我装作一副悲痛之态,在杜荷的灵前上了香,假意安抚了城阳公主,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身着素衣,面露惭愧之色,肿着眼泡的上眼皮始终低垂着,手拿清香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眼睛微红,难道他还好意思哭吗?我愤然。
此刻的我无法自控的鄙视着他,那封信不是他嫁祸给杜荷的吗?即便是为了自保,即便在众人眼中,这似乎是情有可原的,可我依然难以接受。
就在此刻,长孙澹祭拜完毕,他猛的一抬头,真是不不巧,他撞上了我那双释放着不满的眼睛,他眼里的愧疚转瞬即逝,与之而来的是惊慌忧虑,他行动有些失常,走路竟然顺拐了。
长孙澹远远的停在一旁,我对着他目不转睛,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打了个机灵,似被惊醒。他心虚的直眨眼,往常见了我总会上前问候几句,现在祭拜了亡灵,便有意迈步妄图逃走。
我不自主的跟了过去,从背后喊住了他:“长孙澹!”
长孙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不情愿的转头看向我,我愤懑的说:“怎么,昔日旧友,打个招呼这么难吗?”
长孙澹尴尬的上挑着唇角:“自然不是!身负要事,不得已为之!”他终于鼓足勇气,看着我的眼睛,可那眼睛却一眨一眨的,“你都好吧?”
我轻蔑一笑,上下打量着他,真真一副胆怯之相,我扬起声调问:“长孙大人本以为捡了个宝,谁知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小心一抛,这山芋竟落到了杜家,糟了霉的杜荷竟成了冤死的亡魂!怎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祭奠他!”
话音刚落,长孙澹向后退了一步,鼻尖上冒着汗珠,他摆出一个冤枉的表情:“高阳,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比不得辩机,那么,我连杜荷也比不得吗?”他眼里闪着泪光。
原本理直气壮的我,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越发生气,我强制自己平静了语气,好言好语的说:“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只是,你这种栽赃嫁祸的行为,让我为之失望!你长孙澹不是光明磊落之人!”
长孙澹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他抬头看了看天:“那天,我见房遗爱手里拿着信,我担心他被人利用会连累到你,于是我便中途截下,我发现那是承乾谋反的罪证,毁不得,也留不得,就在这时,恰巧遇到杜荷,我便将信偷偷塞给了他!”
此时的长孙澹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而他的理由,让我没有资格再对其质问。可我依然心生怨怼。